一日卯时初,云玲吃过早膳,吩咐刘妈多备了一份糕点,便拿着手炉和糕点前往自己单独的书房。
冬季天亮的晚,泛白的月光隐隐还在。云府静悄悄的,一切都沐浴在寒冷的地时间中,等待日光的拂晓。
穿过一条由青石板砖铺设的走廊后,云玲来到了书房外。她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打算进屋时,发现窗子上映着夫子读书的身影。这几日一直如此,无论自己来的多早,到了书房总能发现夫子已经伏在案边,或读或写。
越是对夫子了解,云玲心里越是敬佩仰慕,其身如山,其志似海。
“夫子早”云玲问好。
叶文澜微微颔首,看见来的越来越早的弟子,她心中也是欣赏至极,聪慧灵透,毅力上佳。
她翻开《大学》,随意考教,“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云玲摇头晃脑接道“物有本末,事有始终……近道矣。”
“夫子,这句话作何解?”
叶文澜回答,“世间万物有其主次,凡事有始有终,明了事物先后次序,就可接近其规律。”
“可是夫子,到底什么是‘道’?我时常听到这个字,却也从未明悟她的意思。”云玲皱着眉头,托着腮,盯着叶文澜的目光一动也不动。
叶文澜眸色发亮,灼灼的看了云玲一会,然后才开口,“问得好,没想到你已经能透过字眼,直击本源。”
“道,万物共通的道理。传道、明道、行道是道的归宿,求道、悟道、振道是道的根本。《中庸》有言,“道不远人”,但这种无形之物究竟如何触碰,玲儿你可想过?”叶文澜看向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云玲,笑着问道。
云玲惊诧,半天之后才讪讪的回答,“读书?”
“是也不是。世间愚钝之人纵使苦思冥想百年也难以想通,其实很简答——由艺臻道,由道统艺。‘艺’有形,即为各种具体的学问。《礼记》记载,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能是通向道的捷径,故而学问好者皆修六艺,以求悟道。”
说到这,叶文澜顿了顿,“但是,我所认为的道乃事物运行规律。可是众人在修六艺求道过程中,强行改变其意义,使其符合人类的思维,准确来说,使其符合上位者的道不是我所认同的道。”
“我好像明白了,但又很模糊。不过玲儿想请教夫子,我们平日所吃鸡、鸭、牛、羊等一切可以杀死的牲畜,是不是一种规律?可为什么这些牲畜不吃人类?”
“吃与被吃是一种规律,是道。人因智高,驯化饲养牲畜,供给其源源不断利益。若人外出遇山林猛兽,力弱速缓,躲避不了,致使被吃。我认为这也是道。”叶文澜回答。
云玲眼睛瞪大,觉得夫子语出惊人。不愧是大夏朝唯一敢提倡女学的人,见解与他人大相径庭,即使是阿兄,学识也不如夫子远矣。
她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清瘦身影,那满腹经纶和如日月般耀眼的文采像是溢出肉体,直达天霄,有师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云玲也没有忘了继续请教,“夫子,那六艺都是指什么?”
“礼、乐指礼仪规范;射、御包括射箭、骑马等,当属武艺范畴;书、数指书法、算术、天文、地理等,属于技艺范畴。这其中的任何一项,若要习得精通,都应精力集中,心无旁骛的坚持下去,玲儿,你可有信心?”
“有!”云玲大声回答,眼神坚定。
谈论起来就忘了时间,师徒俩在阵阵敲门声中放下书本。原来是丫鬟绿儿来禀,大少爷云礼于今早辰时一刻动身赶考,现在已经在门口,就等云玲来送别。
云玲懊悔,自己这几日沉迷于读书,竟忘了阿兄正月十八这天要出发赶考。
今年县试定在二月底,从上云村到云御县坐马车,日夜不停需要三日两夜,这时出发时间已经相当紧了。
云礼到达县城之后需拜见学堂的夫子,找人作保,抢租离县衙近的房子,还要谨防中人卷了银钱跑路,日子的确是不多了。
提醒愣神中的云玲,叶文澜适时出声,“师父与你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