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掉口香糖,她捧着手机斟酌着打下几行字,私聊了群管理员Lucas,大意是问对方有没有拍摄计划,准备选带哪个镜头。
Lucas不爱发言,只会时不时在平台公开分享拍摄经验以及天文界最新消息。
她刚入门天象摄影的时候,一直用他的帖子学习。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遇到疑难杂症直接莽去私信对方求教。
对方也好脾气地给了详解,后来随着经验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自己最初的问题有多小白。
接着发现对方给的详解其实是写给小白的模板,让她羞耻不已。
大神确实是亲和的性子,毕竟她当时怀抱详解还有许多诡异想法,提出的问题不具有普适性,大神在专门为她解惑。
这一来二去,她慢慢同大神熟悉起来,对他有了相当的好奇。
可惜对方有些高冷,不怎么聊到私生活,她只通过对方获奖图片里那些星座的位置,判断出大神应该生活在北美。
约莫是美东地区。
检票,进站,车窗外景色飞逝,日头渐斜。
踩着橘色的黄昏,秦七襄终于拖着行李箱到家。
楼下几人在闲聊,地上积了一滩水,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洪涝。一个小孩骑着玩具车风驰电掣地从她身旁过去,差点把她撞成落汤鸡。
她握起拳头冲对方挥了挥,又意识到师容严整,立马换了个脸,冷冷地一瞪。
小孩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她轻巧地拖着箱子绕开人,从侧门溜进去。
上了电梯忍不住笑起来,现在这小孩玉白圆润,个个都像小汤圆。
出了电梯,家门虚掩,腹诽着自己回家,老妈都不来接她。
她刚到站时又接了老妈的怒吼电话:“你不是上班不是小孩了?自己打车回来吧。”
她上午不过是随口胡扯,徐女士也就是老妈,可真是记仇。
愤愤地用力推开门,大叫一声:“本大王回来啦,还不……”话音被齿尖咬断,还好没咬着舌头。
屋里站着一道颀长身影。
不算瘦削,手臂肌肉充血,挂着晶莹汗滴,像是刚打完球。
西斜的落日挂在窗外,构成了一框风景油画。画外流下淡金色的油彩,混着点朱红泼满地,搅和成一团混乱繁杂的心情。
身影转头,面对她,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这张脸曾萦绕着她整个少女时光,陌生是这张脸已有四年未见。
她难得地沉默在原地。
母亲从小房间出来:“呦,秦大王回来啦?想吃啥好吃的?我跟你蔡阿姨去超市一趟。”
她还没应声,老妈就推着邻居蔡阿姨向外走去:“收拾下你房间,想吃啥发消息跟我讲。”
说完,老妈带上门,屋里只剩两道呼吸声。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好久不见,周倬哥。”
周倬:“最近楼里管道改建,我家水管爆了。刚打完球回来,来借水洗个澡。”
“奥,卫生间在里面,热水向右拧。”
“我知道,你刚回来,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她看着对方掩在无框眼镜后清澈的眉眼,忽然想起自己升高一的那年暑假,是怎么被他灿若星辰的眼眸给撞乱了心跳的。
那时,树上蝉鸣聒噪地要掀翻碧空,她背着山高的书包,准备踩着将鞋底融化的柏油马路去上补习班。
带着一身汗湿的燥热,她推开房门,撞入了对门一双清隽淡漠的眉眼。
那感觉就像是在夏夜星空下吃冰沙,清清甜甜,却害怕家长发现,不由心跳加速。
周倬自小生得好,邻里之间总会夸他,但她过去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时候,还分辨不出,只会在草丛里捡泥巴砸他。
然后在他略显无奈的笑中冲他狂吐舌头,还能收获一根甜筒奖励。
她那全家属区响当当的山大王名号有一半是周倬惯出来的。
只是当他步入高二、高三之后,早出晚归,和她这种初中生已不在一个频道。
那两年他们没什么往来,她几乎快忘了他的模样。只能在学校里听同学交口称誉他的大名,说他跳了一级后又甩了全校第二多少分,还拿了什么奖。
当时她会骄傲地扭着头说那是我哥哥,不是你们的!
话语间分外理直气壮,无人知晓其实她内心还有些发虚。
毕竟他学业繁忙,进出时间和她从不同频,他们之间的联系基本算是内外不通,鱼沉雁杳。
直到他保送top大学的那年暑假,她刚要踏入高一的大门。老妈听闻他的消息突然励志起来,觉得自家也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神,立刻决定送她进补习班。
很难说在每日辛勤往返间,她对他是什么愤恨情绪,但那天她推门撞见他时,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突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