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多家合伙, 程丹若就不再逐一见客，直接把两位商号;东家约到了一个时间。
谈话地点还是在三堂，不过, 这次她是在东次间见;客。
东次间;格局也很规整, 北面是炕, 中有炕桌, 搭着大红;靠背引枕, 下面是两把交椅, 面前各有一脚踏。
程丹若坐上首, 两位东家谦让一番, 最后是宝源号;东家坐了下手第一位, 年轻些;昌顺号坐了次座。
丫鬟上茶，玛瑙在她身侧立定。
竹帘高高卷起, 微微;凉风穿进屋里。
程丹若仔细观察两位客人。
宝源号;东家年纪已经不小了, 须发皆白，穿着上好;绸缎，腰间系;玉佩, 身上悬挂;佛珠, 无一不是上等精品。
大约是见惯了风雨, 也可能背后有更硬;靠山, 他看起来从容不迫, 并没有多少商户见到官眷;敬畏和讨好。
而昌顺号;东家，看起来就年轻得多了。
大概三十多岁，留着短短;胡须，穿着棉布道袍, 头戴方巾, 手拿折扇, 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家;读书人。
但程丹若莫名直觉，那把扇子恐怕是古董扇，看着就很贵;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过他们，口中仍旧说着场面话：“今日请两位过来，是想聊聊羊毛;事。”
宝源号;东家仗着年纪，率先道：“夫人想赠衣于军士，乃一大善举，我们宝源号必定鼎力相助。”
老狐狸净说废话，看来是想掂量掂量她;能耐了。程丹若点点头，笑道：“贵号仁义。”
又看向昌顺号;东家。
昌顺号;东家倒是更文绉绉一点：“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夫人贤良慈善，乃大同百姓之福啊。”
程丹若忍住不耐，笑道：“过奖了。”
她放下茶盏，决定不多浪费时间：“织毛衣并非易事，如今是夏季，织好也该冬天了。我希望尽快收得羊毛，不知两位可能帮我？”
宝源号;东家慢吞吞地问：“鄙号一定竭尽全力，就是不知道夫人想怎么帮呢？”
程丹若不语，看向昌顺号。
昌顺号;东家道：“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道，“立夏前，天气炎热，农户多愿意替羊剪毛，可在秋季，羊需要厚毛过冬，恐怕收不上多少。”
她道：“不错，但秋冬也是牛羊肥时，宰羊留下来;毛，也能勉强够用了。”
昌顺号;东家说：“那也得尽快，不知夫人是何章程。”
程丹若不紧不慢道：“二位进衙门;时候，可曾听见孩童;声音？”
昌顺号东家捧哏：“确实，莫非是夫人家;子侄？”
他们早就打探过谢家夫妻;情况，知道程丹若并没有孩子，否则今天提;礼物就不仅仅是金银珠宝了。
但他比宝源号;东家更上心，知道程丹若是本地人，那么，娘家子侄也是很值得讨好;嘛。
“是衙门吏员;子女。”程丹若揭开谜底，“十岁以下;，无论男女，皆可送到夫子院里读点书，识两个字。”
衙门;社学很简单，又关乎所有胥吏;切身福利，所以，谢玄英一吩咐，不出几日，下头;人就把事情安排妥当，效率与平时不可同日而语。
她说，“毛衣需要一人从头织到尾，我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全包揽。正好，各家孩子在此，妇人们抽个下午过来，也能织上一段时间。”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开口就晚了。
宝源号;东家不装了，开口道：“恕老朽直言，这恐怕也织不了多少。”
“织多织少，都是心意。”程丹若滴水不漏。
老狐狸拨弄手里;紫檀佛珠，脑筋转得一点不慢。
宝源号创办已有三十年，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风雨雨，早年靠山倒了，差点被人蚕食殆尽，他隐忍不发，终于找到新;靠山。
随着那位大人高升，近年来，宝源号;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但后台再硬，也不如现管，他一直很注重和父母官;关系。
毛巡抚那里，早就打点过了，以前;常知府家底薄，没少送金银器物，大家也相安无事。
等到谢知府上任，后台专门叫人提了一声，他就有数，仔细打听了来历。
确实惹不起。
所以，今年;中秋礼，他打算亲自操刀，务必送得妥帖厚实，最好能趁机搭上关系。
这可是侯府公子，还这么年轻。
巴结好了，儿孙都不用愁，舒舒服服享富贵就是。
然而，线还没搭上，掌柜传来话，说了毛衣;事情。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良机。
别说生意有大赚头，能和谢知府攀上交情，亏本都要做。
但谈生意嘛，不能太巴结，不然当官;扒皮抽筋也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