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季景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会儿,接着慢慢便放开了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踱步走开,独留了季舟凛在原地。
半晌,季舟凛才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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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宫内,汤泉氤氲朦胧,四周弥漫着湿热的潮雾,水汽萦绕间,少女窈窕的身姿半昧半明地勾勒在其中。
季舟凛半身浸泡在温热的汤池里,乌发长长落入犹若翩羽卧水饮池,皙润皎柔的肌肤一经濯洗好似温玉泛泽。
她闭眼凝神,思绪飘游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十岁时那次意外中听到的呓语。
后来,睿阳长公主季朝若把尚且年幼的她抱在怀中,郑重其事地对着她说,“凛儿,可以答应姑姑一件事吗。”
她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季朝若,见一向对她温柔的姑姑,此刻神情里却带了一丝严肃,她语气稚嫩且认真,“好。”
“誉儿不是姑姑亲生的这件事情,以后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誉儿。”
她自幼就不是什么好事多嘴的性子,这个请求与她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季舟凛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好奇,问道,“那景誉的爹娘到底是谁啊。”
季朝若想了一会儿,眼中微微泛起着失落,“他们是姑姑的恩人。”
“但他们现在不在了,所以姑姑要替他们保护景誉,若是有人知道了,姑姑就不能保护景誉了。”
她听到这里,心里有些慌乱,一双小手赶忙搂住季朝若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身上,小声说,“姑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朝若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了开,脸上露出了笑容,边说着边起身抱着她朝外面走,“姑姑信你。”
昔年院落秋深,流连的绯色悄然烧上了绿荫,染落了满眼光景,漫院红枫栩栩,桂香盘桓,日暮已至西山,残阳映着血泪,接天霞光笼罩亭台楼榭。
少年高挑的身姿屹立在这漫漶的绯雨里,背影寂然潇潇,月白色的发带轻轻扬起,拂过他那双清漠疏离的眼,眸中暮寒比这秋深重霜更冷上几分,恍若凛雪之中的一境曜玉碧水。
季舟凛远远望见,心底仿佛被烙了一下。
季朝若抱着季舟凛走近,少年听到脚步声,侧身回望,眼底霜色化开,笑的落拓不羁,“母亲,凛凛。”
犹记当年初见之时,他听了她的名字,私下悄悄地说,“好孤寒的名字。”
小姑娘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快,觉得这人会这么想,定是个心肠极冷的人。
彼时皇帝还未整日不上朝,在明徽殿内身着道袍,烧丹炼汞,追求长生之道。下了朝便来坤宁宫,看望季舟凛。
皇帝与皇后少年结发,十几年来后宫如同虚设,夫妻琴瑟和鸣。季舟凛见了皇帝,喜笑颜开的扑了上去,“父皇!”
坤宁宫内,皇帝逗弄着怀里的小姑娘,满眼都是疼爱,皇后在一旁斟茶笑谈着季舟凛的趣事,季明彻坐在边上听着皇帝时不时考教他的功课。
“凛儿,父皇听说你最近老是往你姑姑的府上跑啊。”皇帝柔声问她。
“姑姑府上新鲜玩意儿多嘛,姑姑也说见了儿臣就开心的。”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无辜的盯着皇帝,语气里满是被娇纵出来的底气。
“这孩子,隔三差五得了空就要去,好在先生说她功课还算用功,也不算玩物丧志。”皇后在一旁说着。
皇帝把她举起来看了又看,怎么看都爱不释手,“嗯——说起来那位伴读的大理寺卿之女也有功,朕上次见到她了,是个不错的孩子,品性温和,不骄不躁,做了个好榜样,得赏。”
说完又叹了口气,对着季舟凛说,“就是你呀,心老是想着去找你姑姑,不会是被你姑姑家里的那个小子拐的吧,怕是早晚忘了父皇和母后了。”
季舟凛听了这话有种心事被人说穿的慌张,忙抱着皇帝脸上亲来亲去,“儿臣不敢呀父皇。”
皇帝被她这么一折腾心都化了,笑的合不拢嘴,“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和皇妹关系好,父皇说错了。”
一经数年,恍若隔世。
正思索着,突然季舟凛双目圆睁,噬心蚀肉般的剧痛骤然自胸腔传来,似有万千蚁虫啃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四分五裂。
她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猛地捂紧了心口,瞳仁急剧缩小,死死睁大着眼睛,却连说话也变得愈发困难,她拼命想发出声音,可却无济于事,仿佛咽喉被人扼住一般。
季舟凛无比艰难的喘着气,拼尽全力想说话,嗓子只能不断传出微弱的叫声,却压不过哗哗不绝的嘈杂水声,就连她自己也听不清这拼命的嘶吼,这时喉咙里却隐隐溢出腥甜的味道,大口大口的黑血涌出,落入汤泉中绽开了一苞又一苞的妖异血花。
此时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一双眼睛充溢着血丝,死亡的恐惧使她不受控制的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