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稚鱼以为秉着读书人“惟愿苍生俱保暖”的心性,他怎么着也要放人进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可对方却立在原地、一动未动:“门没锁,进来吧。”
哎——?
柳稚鱼前来阻拦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那人。
他抿着唇,一手负在身后,眼底情绪复杂。
难道,他有什么法子,能让妖怪进不来么?
门外没了声响,柳稚鱼看见他的肩膀一塌,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位仙人说得果然不错,青铜山有大妖出没。”
沈钰之重新回到箱笼旁坐下,可这回,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她看着沈钰之起身,在笑面佛前拜了又拜。
柳稚鱼凑近了些许,却也只能听见几道碎语。
“天下太平”、“家宅安康”。
都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所渴望的幸福。
雨下了一整夜,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直至日头升起,窗外逐渐亮堂,柳稚鱼看着屋内一坐一站互相交谈的两人,边摩挲着裙摆,边打了声哈欠。
“此处明白了吗?”
沈钰之一手执笔,一手捧书,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神色柔和。
柳稚鱼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眉头紧锁的少年,想起了昨夜。
那老太走后,又来了个人,对方直接推门而入。
这便证明他是人,而非妖。
沈钰之见他浑身湿透,担心他受寒,便取出自己的衣物,让他换上。
而后又生了一堆火,以供二人取暖。
悉心照料,柳稚鱼不得不叹一句他还真是个好人。
“快干了。不用着急。”
沈钰之的声音打断少女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望去,却见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模糊了五官。他伸手摸了摸那堆架在火上的衣物,朝少年笑了笑。
“公、公子——”一声掺杂着惧意的声音落尽柳稚鱼的耳中,她循声望去,却见少年面色煞白,身躯微微发颤:“昨夜那——是什么啊?”
沈钰之一怔:“你见着了?”
少年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那是——害人的东西。”
柳稚鱼看见少年抖得愈加厉害:“害、害人?可我就住在青铜山下,那东西会不会——”
话至最后,他的尾音已然染上哭腔:“会不会吃了我和我家里人啊。”
“你家几口人?”
柳稚鱼看着沈钰之伸出手,轻抚着少年的背,手腕上的袖袍自然而然地垂落,露出一截劲瘦的骨腕。
“我、我阿娘、我阿妹、还有,还有我的姥姥。”
“昨日我上山砍柴,不小心迷了路,我阿娘她们,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被吃了呜呜呜——”
少年说着,眼眶中便涌出泪来。他微张着嘴,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个可怕的结局。
“不会的。”
正当柳稚鱼的心上涌入几分对那少年的同情,耳畔便忽而落下一道温和却掷地有声的话语。
“你看,此乃避妖丸。”
她定睛一望,却见沈钰之从怀中取出一玉白瓷罐,小小的一个,还没柳稚鱼小拇指长。
他将瓶口打开,往手心一道,一颗黑漆漆的小丸便赫然出现在三人的眼前。
“这是一位云游仙人赠予我的仙丹,只要拿着这个,任何妖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我们一道下山,随后我便把此丸赠予你。”
“真、真的吗?”少年揉了揉眼,泪眼婆娑。
“自然,”沈钰之将避妖丹重新倒入瓶中,妥帖放好:“那位仙人说了,我命中必有一劫,此劫落于青铜山上,过了青铜山,此劫也就破了。”
“公、公子你既已提前知道劫数,为何不避在家中,还要上这青铜山上。”
柳稚鱼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随着那少年一起,看向沈钰之。
他指尖一顿,笑道:“若我来了,便是我一人的劫数。若我避了,这劫说不准便会落在家中。”
“吾妻有孕在身,受不得半点波折。”
他的唇角擒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间满是对妻儿的憧憬。
柳稚鱼双手环胸,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时,屋外风雨初歇。
沈钰之起身,打开门。
门外的春光淌进室内。
柳稚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出了门,本想歇在屋内,不料身后却忽而推来一股大力,让她猝不及防猛地向前一倒。
柳稚鱼:“???”
她向后看去,身后除了那尊佛像,一片空荡。
她疑惑起身,还未有下一步动作,那股大力却又将她狠狠往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