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步,柳稚鱼还有什么看不明白?定当是那妖物见昨晚攻入无门,便挟了少年的家里人以作要挟,虽说不知具体是何内容,但大抵同避鬼丸脱不开干系。
先前她便生疑,那样年岁的孩童,怎会在深夜独自一人外出砍柴,那时她只当是山里的孩子早当家,却不曾想还有这一番缘故。
想来原本按照那妖物既定的走向,那少年应在成功骗取避鬼丸之后便万事大吉了,但他好歹还残存着一丝人性,不忍沈钰之就这般落入妖物的口中,才又陡然返回,鼓起勇气咬牙同妖物对峙。
柳稚鱼看见那少年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他紧紧地攥着那罐玉瓶,指尖都被捏得发白。
“不说话么?那我可就要杀他了哦。”
身后,那物猛然上前一步,看不清是如何动作,只待柳稚鱼反应过来时,那剑已然刺入沈钰之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可那剑却依旧没有拔出。
“住、住手!”
再抬起头时,柳稚鱼望见少年已泪流满面。
他将瓷罐打开,眼底闪过一丝坚决。
那物讶异地挑了挑眉,拔出剑,甩开剑身上的血珠,随后狠踢一脚,沈钰之便斜斜地歪倒在旁。柳稚鱼忙蹲下身去查看,却见他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我说你们人类当真是奇怪,居然会为了一个莫不相干的人,放弃至亲之人的性命么?”
柳稚鱼仰起头,见那物唇角勾笑,眼底却冷光乍现。
“你的家人,还真是不幸。”
“公子,公子才不是莫不相干的人。”少年咬着牙,用力地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泪水:“公子学富五车、远见卓识,他、他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人!”
“公子若当了大官,定会造福天下。”
正说着,柳稚鱼见他又垂下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后没入地中。
“如果说——”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眼底先是一片纠结,最后又落地成坚定:“如果说,只是让——”后面的那几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憋红了脸:“总之,我们的命,换公子的命,值得。”
“哈?”
那物似乎很讶异他说的话,柳稚鱼看着它放下手,毫不在意快要烂掉的脸皮,挑了挑眉:
“所以我说啊,人类,真的很蠢。”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解决掉你好了。”
谁曾想,方往前走上一步,小腿却忽而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力。
那物下意识看去,却见那浑身是血的男子,正拖着自己的脚,似乎想阻拦着什么。
妖物嗤笑一声,毫不留情,花剑再次狠狠从沈钰之的后背穿过。
痛哼之声响起,恍若闷雷落入耳中。
柳稚鱼怔怔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手却再一次穿身而过。
方才强行安慰自己不要在意的言语在这一瞬陡然失去了作用,她在这一刹忽而与仙门产生共鸣,原来他们费尽心力所要斩杀的妖邪,当真如传闻所言,是个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柳稚鱼初来异世,本想苟且安稳度过一生便好,可胸腔之中却忽而燃起了什么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可恍然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把水蓝色的长剑。
“公子——”
柳稚鱼转头,却见那少年手中攥着药丸,正飞速朝此处奔来。
耳畔响起那物的冷笑,手腕一翻,花剑被他甩出几道剑花,随后向上一挑,手一抖,似要直直地甩入少年的胸膛。
“快走——!”
可惜下一瞬,一道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却攥住那妖物的手腕。
柳稚鱼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明明脸色早已惨败得不敢入目,却依旧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扭头朝着少年怒吼。
那妖物冷啧一声,不耐烦地甩了甩,却没能让他松手。
柳稚鱼的眼底忽而涌上一股难以自持的酸涩。
“带着避鬼丸,走!”
那妖物彻底将他甩开,满面不耐地活动了活动筋骨,随后又在他的腰腹上补了一刀。
柳稚鱼看见他原本攥在手中的那封信纸脱落,被风吹送到少年的面前。
他伸手抓住,离得近了,那妖物被逼着退了一步,柳稚鱼却在隐约中看见信纸上被血模糊不清的字。
吾妻亲启——
柳稚鱼心头一震。
少年显然也看见了,他的视线落在慢慢瞌上眼的沈钰之,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
从柳稚鱼的角度,只能看见沈钰之侧着头瘫倒在地上的身影,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柳稚鱼既听不见声音也辨不清口型。
那少年皱着面孔,耳尖被逼得通红。
他再次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决。
随后,他扭头,再不回头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