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马甲,里里外外做了很多口袋,能放不少实用的小物件,紧身裤的裤脚藏进靴子里,看起来活像一个干练的女冒险家。她把口袋里的望远镜、指南针之类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都掏出去,也放进,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衣,出门去了。
“安小姐,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旅馆仅有的侍者问道。他虽然模仿着大都市里的风范向这位冒险家行了个礼,但旅馆破旧的环境、他鲜明的南陆口音以及不知从哪里学来夸张的动作都为他的举动平添了几分滑稽的意味。
安乐乐忍住笑,随意地问道:“我刚来不久,对这里还不熟悉,这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酒馆吗?热闹一些的,我不喜欢一个人坐着干喝酒,最好能有些娱乐活动。”她比划了一个暗示赌博的手势。
“小姐,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侍者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咱们旅馆附近就有这么一家,热闹得很,许多向您一样的冒险家都爱去那儿,出了旅馆的门左拐,沿着索克立街一路走,遇见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右拐,就在您左手边。您可以打听着‘克鲁热’酒馆过去,那地方很有名,历史就和咱们旅馆一样久,据说当年葛萝依娜小姐和泽萨洛船长还在那里喝过酒嘞!”
还据说泽萨洛在你们旅馆住过呢,如今倒真跟几百年没有修缮过一样破旧了。安乐乐不想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样的话她今晚什么都干不成了:“谢谢。”她往他手里放了几枚铜币做小费,推开门出去了。那门在她手下发出“吱呀——”的□□。
酒馆很好找,硕大的木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酒馆的名字,旁边画了一只酒瓶——大约是酒瓶,不然就是酒杯,做这个招牌的人显然不怎么用心,或者说他觉得不需要招牌,酒馆也能吸引到顾客。就像侍者说的那样,酒馆确实很有名。酒馆里的喧闹声几乎要把天花板掀掉,它的店面已经算大了,但仍嫌不够,几乎每一张桌边都挨挨挤挤地加了板凳,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围坐在一起,借着几分酒意半真半假地聊着天。
安乐乐走进去,门边坐着几个水手,看见有新的女性推门进来,照惯例极轻佻地打了个呼哨,见安乐乐不理睬他们,又无趣地喝起自己的酒来。
安乐乐在吧台边找了个高脚凳坐下,右手边是另一位冒险家,一边喝酒一边研究着地图,一个人占了好大一块地方,见她来,象征性地把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了半分,就不再管了。
“一大杯啤酒。”安乐乐看看四周,对酒保说。
“小姐,你走进酒馆,然后只要!只要‘一大杯’啤酒?!”左手边坐着一位船长似的人物,他灰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像顶了一块破抹布,帽子歪歪斜斜地半挂着,叫安乐乐担心他下一次仰头时就会失去它。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又粗糙,一笑就露出一排黄黑的牙齿,是长年累月被劣质烟草熏染成的样子。
“像你们这样的少爷小姐,离开家跑到这来,难道就不尝尝更好的货?”老船长大声说,大笑着一指角落里或趴或躺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看起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喂,吉尔老弟,怎么还没有人把他们丢出去啊?”他扯着嗓子问。
被点了名的酒保给安乐乐端上她点的一大杯啤酒——确实大杯,安乐乐目测这有一升了,她肯定喝不了——然后拿起侍者刚刚送回来的酒杯细细擦拭:“乔治,如果你像他们一样有钱,老板也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乔治“嚯”了一声,嘲讽道:“得了吧!网开一面?你是说让他们能在那儿多睡上半个钟头?”
“我们毕竟还是酒馆,不是旅店。”酒保吉尔说。
“嗳,好吧!酒馆!请港口最好的酒馆里最好的酒保,给我也来——”乔治一口干了杯子里剩下的烈酒,比了比安乐乐手上的大木头杯子,“梆”地一下把杯子撂在吧台上,“也来一大——杯啤酒!”他意有所指地故意拖长了声音。
安乐乐不为所动,只是一边听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回地交谈,一边抿了一口手中的酒。
“哕,不好喝。”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