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空间之中,勉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转向那团光晕,真心实意地道了声“多谢”。
纵然主脑并无感情,不能理解也并不需要她这一声谢,她却不得不因为它及时出手,救回了小师弟的性命,而谢上这一声。
主脑没有感情,但是有利益。
积分、资源、她自己的性命、包括余生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用来交换一个机会。
一个让师门恢复如初的机会,一个让小师弟脱离这种生活的机会。
如果前者不可以,那么后者也是可以的。
既然当年在浩如星海的小世界中,系统特意选择了她,那必定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系统,或者说,值得主脑利用的地方。
眼前的光晕变幻更快,不过片时,竟从中缓缓地“吐”出了一个人形来。
那人形身周霞光万丈,绚烂之极,较之她之前展开防护罩时的白光更要明亮百倍,一时之间竟连叶燃也被刺得双目胀痛,不得不略微转头避开。
待面前光芒淡了下去,她再度转过头来之时,才见那人形随着光芒内敛入体,渐渐地清晰起来,耳目口鼻历历可见。
竟是她从未真正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一张面容。
头挽灰白发髻,颌下三柳长须,面容清癯,一身道袍超然若仙……若不是他身上仍是流光溢彩,虚幻得不似生人,叶燃几乎一句“祖师爷”便要叫出口来了。
即便如此,她亦不自觉地将早已背诵得熟透的祖师生平纪事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岳兴洲,自在门祖师,寿三百,以大宗师境界破碎虚空,足踏白虹而去,自此再无人得见。”
白虹?
……是白光吧!
是每次脱离任务世界时接引的白光!
所以说祖师爷并不是中州世界本土人士,而是前去做任务的执行者?
这个认知对她的冲击有点大,叶燃正在发怔,耳畔忽地响起一声悠悠长叹,道:“你身上那系统,还是昔年我亲手埋在坐忘峰下的,我倒是希望永远用不上它才好,谁知竟会应在你身上。”
那声音中满是慈爱关怀之意,叶燃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主脑,还是祖师爷?”
只听那声音又叹了一声,道:“我是岳兴洲,也是主脑,主脑却不是我……”
主脑是无数个世界意识的融合体。
而岳兴洲只是其中的一个。
※
北宋仁宗年间,东京汴梁。
城郊野外,草长莺飞,茶楼林立,游人如织。
城中有名的各家酒楼,便是在此处没开设分号的,此时也派人前来架棚搭屋,卖起了诸般美食佳肴。
盖因此时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汴梁城民素来爱热闹,又喜玩耍,多得是连洗脸水也要花钱买来,三餐俱都在外解决的民众,素来是以“笼袖骄民”而闻名四境的。
趁这天气晴好之际,哪里还肯放过,自然是三三两两,呼朋唤友,往此处寻乐子去也。
时值春日,四处花开锦簇,人人也穿得鲜艳夺目,但凡世间所有的颜色,但凡织匠绣娘制得出来的,便没有他们不敢上身的。
又有肩上负着托盘叫卖簪花的小贩,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灵活地来往穿梭着。
大朵的时令鲜花价格不菲,唯有一掷千金的富户或是高管显贵之家方能用得起。
这簪花却是巧手匠人以草髓纸绢等物染色所制成,除了无甚香气之外,外形与真花一般无二,且不受季节限制,牡丹芍药乃至荷花红梅一应俱全。
往来的男男女女,多愿意随手花个几文,买上几朵插在鬓边。簪花人笑入花丛间,一时间竟分不出是花更娇艳些还是人更夺目些。
叶燃缓步走在人群中,打量着四周的情形,难得地目露好奇之色。
她先前穿梭做任务的各个小世界风土人情俱都光怪陆离,与中州世界相仿的唯有倚天屠龙和笑傲江湖这两个小世界,屈指算来,此间世界也不过是第三个而已。
当日她先至倚天屠龙,后到笑傲江湖。
元末那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自然是不用提了,便是在笑傲中,民间也是一派惨淡气象,江湖之外,民众往往劳苦终日也仅能足够温饱。
因而她竟是头一次见到这等无需为生存奔忙的盛世景象,人人面上俱都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纵然她仍有满腹心事未解,也不由得被这欢喜的景象感染得微微露出了笑意。
她行路间身周自有气劲护持,旁人虽是挨不上她半片衣角,却也并不会被推开,最多也只是感慨这素衣女子身形纤细袅娜,竟也力道极大,善能拒人。
然而在此时的瓦舍中连女子相扑都有,连官家亦曾微服出宫观看,故而女子力气大些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与之相较,反倒是她这副好容貌更引人注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