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没理他,对江时困提议说:“爹,既如此,便先在此审审赵虎吧?”
在这儿审,她还能听一听细节。也许会有帮助。
江时困先扫了眼情形,才站在杨氏跟前想说什么,被她一瞪又闭了嘴。
他坐到江易卓身边去,对府上的家丁婆子道:“送你们夫人回去。”
杨氏站起身来,领着一众下人要走,离开前又不忘叮嘱,不可让赵虎今日从这艘船出去。
她带上不少人走后,船内一时疏散空旷许多。
江雾必然不愿离去,道:“爹,我留下吧,可查查乌香。”
江时困颔首,转而对谢辞卿说:“你暂且来记一记。”
谢辞卿恭恭敬敬:“是,爹。”
他喜爱舞文弄墨,随身携带纸笔,在场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谢辞卿坐在另一旁的小桌上,桌子狭窄,手臂施展不开,但他仍能将那些字写的漂亮。
江雾站在他身边看。
他的字与他人全然不同,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一撇一捺飞龙走凤,透出独立于世的锐利和傲然。
若只看字,她会觉得这出自江易卓,而不是他。
她不怎么懂,像他这样温柔似玉又天真纯良之人,写得出这样风骨泠泠、气势强劲的字来吗?
江时困开口,把江雾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你为什么要杀郭钟子?”
赵虎眼见山穷水尽了,不再做无谓地挣扎,“我杀了吏部侍郎的女儿,被他撞见。我假意给钱欺骗他,让他去给我买一把新斧头来,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
“但是他暗自将此事转给福来客栈掌柜做,我今日听闻,那个掌柜昨晚就自杀了,用的就是我交代他买的那种斧头。”
“我意识到已经走漏风声,想让郭钟子就此闭嘴,伪造他自尽,所以杀了他。”
江时困发现郭钟子的尸体时,他撞倒在墙角,额头大片鲜血,看上去是自己一头撞死的。
不过仵作验尸的时候,已经看出是死后被人给撞的,他这才定论为他杀。
只是赵虎提到的吏部侍郎女儿一案,不在江时困的范畴内。
那是江易卓在跟的案子,与莫三娘的是同一环。
江雾忙问:“你为什么要杀侍郎的女儿?”
赵虎低着头,没立刻答。
江雾紧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神色之变。
他浑浊的眼神飘忽不定,似在心内掂量权衡什么。
须臾后,他红着眼说:“因为我恨礼部侍郎!”
音落,赵虎跪行到了江易卓脚边,抓住他的飞鱼服的一角,恳切道:“大人,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是没办法的,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入歧途。”
江雾看着他,记得他这句话杨兆博也说过。
可是在审判日,杨兆博并没说为什么会有这般感悟。
江易卓弯唇冷笑,他一脚踩在赵虎的肩窝,用力碾磨,赵虎疼得脸色惨白,却是不敢退缩半点。
“照你这么说,你买官卖官,贪赃枉法在先,杀了重官之女在后。”
江易卓:“还引诱若锦,哄她跟你私奔,我有几个胆子,你又有几分价值,让本官饶你?”
江雾望着赵虎疼得惨烈却不敢后退的模样,依稀能想到,江易卓平日在职务上有多狠厉苛责。
那得是刻在骨子里对他的恐惧,面对这种疼痛才不敢退缩半点。
赵虎疼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大人,大人您可怜可怜我吧……”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求求您了,我自小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来京城赶考,却因吏部侍郎暗中与人筹谋科举舞弊,导致我落了榜。”
“我去求丞相,他把我打出来,我去求大理寺卿,他说他这事不归他管,我又去求科举先生,他让我准备三千两银子去找吏部侍郎。”
“我回家卖了地,卖了屋,又找村里乡亲东拼西凑,好容易得了三千两……”
赵虎说着说着,抬起袖子擦着涌出的眼泪,八尺男儿哭成了个泪人儿。
“吏部侍郎又说,三千两不够,得三万两。我哪拿得出那么多,普通百姓几两银子就够活一年,我……我只能去跟人斗兽挣钱,幸得大人看中我的力气,带走了我。”
“为了能在大人面前露脸,我将那三千两花出去,疏通许多关系,才多次来您跟前‘尽孝’。”
“我原有个胞妹,被县中令衙大人看中,趁我科考不在家给强抢了去,要我几万两赎金。我才不得已贪赃枉法,卖官换银子,就为存够了银子去赎出家中妹子。”
他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大人也有妹妹,您一定能理解我的。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不敢了。我走入歧途,都是被逼的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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