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被鲜血染透了半边,嘴唇也是青白色,素来束着的发也凌乱,散落在身前,面色雪白如纸,胸前起伏微弱,身后是无边乌云,澜聿步伐踉跄,也还是强撑着自己走,明明快要气息将尽,却也死都不肯妥协。
元清难以置信,瞳中震颤,他顾不上什么抗旨不遵了,一掌就击退了面前的重重围困,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眼泪落得吓死人。
澜聿唇边犹带血渍,鲜血不断染红衣料,弘燃抖着手去扶他,他摇摇头,没让人扶,就这样一路走出了雷台。
元清哭的乱七八糟的,他不敢去碰澜聿,怕会加重他的伤痛,澜聿勉力扯出个笑来,虚声道:
“哭什么,还没死成呢。”
“你他妈少嘴硬行不行啊,你明明,差点就,差点就……”
元清哽咽到说不出话,他知道澜聿这次有多凶险,雷刑哪怕再多一道他都有可能会死在上面,可他全都受住了,没有求饶,更没有退让。
哪怕是死,他都要把这件事认下来。
澜聿此时全凭一口气在硬撑着,他朝前掌事略微躬身,意思不言而喻,是在向他道谢。
前掌事看得触目惊心,止不住地叹气,欲言又止数次,可话兜兜绕绕最后也没能说出口,他没忍心再去看,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只嘱咐澜聿要多加保重便先行离开了。
澜聿抬手拭了唇边的血渍,他还得回孤鹜山去,他放心不下褚亦棠,得回去守着他。
元清一眼就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他恨铁不成钢,带着哭腔道:
“你能不能先管着点你自己啊!!你就快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求求你惜惜命行不行!!”
澜聿此时就像一朵随时都会随风化去的云,半身白衣都被染透,肩背处更是鲜血淋漓,弘燃看得心痛,他拉着元清的手,红着眼对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留不住澜聿,还不如放他回去。
陛下的意思暂且不知,也许今日的刑罚只是警告,如若陛下有一天真的要对澜聿动手,没有人能拦得住。
也没有人能保得住他。
曦津自澜聿把褚亦棠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守在孤鹜山,他在窗前望了望黑透的天色,又去点了烛火,烛台摇曳,房中一点橙黄影绰跳跃,他挑着灯芯,声音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叹息: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向他说。”
“亦棠,瞒又能瞒多久呢,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他万一到时,真的恨上了你,你又该当如何?”
褚亦棠靠在床头,低垂着眼,影子投在窗棂上,被分割的斑驳陆离。
“……他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曦津拿着铜剪的手一顿,连带着烛心也颤动,烛泪巍巍,摇摇欲坠。
“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这样的,还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了,曦津。”
褚亦棠出声打断他,他搂着那只破破的布老虎,声音好低。
“那是我欠下的,迟早要还清的。”
“还?你拿什么去还?”
铜剪被猛然掷到桌上,咚的一声响,曦津阖上眼,心口闷得难受。
“你才去澧渊不过一日就成了这个样子,若不是澜聿来得及时,你就折在那儿了!”
“当年你一意孤行,就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吗?!”
窗外月色疏离,有风拂过时,竹林枝叶穿插,声响静谧凄凉。
“你现在,连丝毫鬼气都承受不起了,你知道吗?”
“再来一次你就废了,褚亦棠,你他妈就彻底废了!”
褚亦棠听着他说话,只默然的坐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布老虎圆圆的眼睛,像在透过这个,看些别的什么。
其实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或早或晚罢了。
在孤鹜山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想做的都做成了,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成了神,想要真死又不太容易。
就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直到澜聿的到来。
褚亦棠好像才恍惚明白了,他一直等着的是什么。
澜聿是陡然照进他幽暗生命里的一束光,他爱护他,怜惜他,心疼他。
那些所有所有,都是澜聿给他的,他干涸了那么多年,因为澜聿,才又重活过来。
但是他又很清楚,这些日子都是他偷来的。
和澜聿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清楚,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也许哪天一不小心,就踩空坠进去,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可他舍不得澜聿。
他舍不得那么好的澜聿。
他说澜聿是他的心肝宝贝,这话一点都不假,没了澜聿,他是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