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为这一局告终而长舒了一口气，不但是为叶云瀚的高深，亦是为完颜磊的惊人。而满场之中，只有此时仍在停留在万寿灯柱顶上的两人，各自心怀默然。
“为什么……四年……我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咣当”一声，古剑离手，从灯柱之上砸落下来。完颜磊看向叶云瀚，眉关紧蹙，双拳攥着，压制住汹涌而起的羞愤道。
“习武一道，不在杂，而在精。”叶云瀚淡淡一语，重收回了扶柳剑，眉关沉沉，“你习武的目的，不该是为了胜我。”
“不是为了胜你，呵，不是为了胜你……呵呵，呵呵呵……”完颜磊微微一顿，却又轻蔑而笑，直笑得身上不住颤抖，“叶云瀚，你知不知道……你永远都是这副样子，永远都是一副把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你凭什么？你真是什么神仙么？凭什么每一次，都是你高出一筹……不为胜你……你却为何非要处处压人一头呢！”
完颜磊一番诘问，倒有些让叶云瀚怔然了。只是还不待叶云瀚思索如何回答，完颜磊许是一时散了心神、卸了气力，身形一晃，当即便一脚踏空，从灯柱之上倒了下去。叶云瀚即时收神，立时腕上一震、线头一撤，将盘踞成网的冰蚕丝一把松断，以免伤他；然纵是如此，一则完颜磊坠下灯柱实在猝不及防，二则他自己心神有偏、似乎也没有立时反应，直至落地之前才要勉强挺身，却是来不及施展，终是双膝先落、重重砸在了满布残垣的万寿台上，立时便有殷红渗了出来。
叶云瀚疾飞而下，一步上前，刚要伸手，却被完颜磊一记挥袖挡到了一边。这一下先摔后撞，伤得很重，必是痛不可当，然而完颜磊却并无什么反应，只默默凝视着身前一尺处缓缓渗出的殷红，仿佛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无论台上台下，原本心有惊动的人，却都被他这默然无语的样子一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人主动去打扰他。
如此静了片刻，完颜磊眼睑忽然一动，抬起头来，先看了看两旁或负伤或受制的随行人等，看了看一旁瘫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完颜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染了血的手掌，不知何意地无声一笑，双眼一阖，便是两手勉力撑着身子，要再站起来。
而他身旁，叶云瀚本来有意再动，可手将伸出时，却又犹豫了。因为于完颜磊而言，此情此景，谁都可以上前搀扶，但唯独他叶云瀚，绝不可以。
在满场怔然而肃穆的注视之中，完颜磊紧紧攥着自己的双腿，靠一副受伤严重的膝盖，再一次将自己撑了起来。此时，他虽然面色泛白，疼痛难忍，却仍然一丝不苟地向阙台之上周全了礼数，稳了稳嗓音，沉声道：“国君，六王爷……宋国江山，果然是，奇人辈出……完颜磊既有言在先，此番不敌，理当认败……他日若有机缘，完颜磊仍然期望——能与当世英豪，再行切磋……多谢此番费心款待，完颜磊——就此，告辞。”
似乎这一身与年岁不尽相符的坦荡气魄，代替了受伤的膝盖，支撑着完颜磊身形不倒，反而一步一步、如有千钧般地缓缓走下万寿台、缓缓走过观礼甬道、又缓缓走出皇城校场大门。直至他的身影一寸寸消失在众人视野，阙台之上，隆兴帝猛然回神，立时吩咐道：“传旨，立刻备玉辇送七王子回别苑。另外，要最好的太医，一定要把七王子的腿伤治好！”
旨意颁下，各方人马急急而动，完颜熙与一干金国武士见主事之人已走，自也不能多留，被大内侍卫解了禁制，便也几分灰溜溜地跟回了西苑去。自此，申时稍过，斜晖西沉，此次为安平公主择婿而设的皇城试炼，终是落幕。
阙台之上，久坐的隆兴帝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迈下天阶，径直走到了此时已候在演武台前的叶云瀚面前。
“叶云瀚。”隆兴帝默默念了一遍眼前之人的名字，眼眸轻动间，已是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嗯，好个青衫一叶。这一次，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陛下过誉了。”叶云瀚跪在隆兴帝面前，垂目敬道，“仰赖陛下天威，此次皇城大试方可平安无虞，叶云瀚不敢居功。”
闻言，隆兴帝暗暗思索了片刻，唇边一弯，刚要开口，却是端王赵慎快步上前，躬身一请，不着痕迹地瞥了叶云瀚一眼，方才凑近半分，在隆兴帝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
“嗯……也有几分道理。”隆兴帝听得端王私下谏言，似乎也被说动了心思，两下思忖一番，方正了正声音，三分庄重、三分关切地对叶云瀚道，“叶云瀚，你平日往来之时，在临安城中，可有落脚之处？”
“呃，回陛下……”
“回陛下！”叶云瀚正在踌躇，却是令驰云猛地从座上窜了起来，快步上前，瞄了叶云瀚一眼，立时跪下敬道，“陛下，云瀚但凡到了临安城，一向都是在令家门上落脚的。”
“嗯，如此也罢。”隆兴帝似收敛了三分颜色，两下里看了看面前二人，又换上了一副天子口吻，“叶云瀚，你且先在令家门上暂住着——过两天，朕再找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