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朋友,而她自己呢,却连当他做什么,都没想好。原来,除了于他相貌举止风华气度的一瞬惊艳之外,自己对他的了解,几乎全然无物。而且这种无物,不是听几个故事就能弥补的,毕竟若与他越走越近,心里的话必定是越来越藏不住,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而且,叶云瀚的这种疏离之感,并非全然因为她已经身有婚约——除此之外,那种疏离感,是一种平白的淡漠,于他而言很普通的、却是一视同仁的淡漠。
她想要的东西,他至今都没有给过任何人。
怀着这样的感悟,以及渐行渐远的体会,她似乎如她父亲所言,一场突然风热,却在云梦优昙离体之后,慢慢的降下温来。她救他之时,绝不曾怀着任何狭隘的心思,便是换做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料想她也一样会救、并无犹豫。
可是,眼下这种怅然若失、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感觉,又是何故呢?
也许,苏沉薇此刻尚未了然,真正的两情相悦,本是件何等自然的事。
“沉薇,沉薇?”
“啊?”突然从自己的反复深思中醒过神来,苏沉薇抬头,看见令啸风正一脸关切地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只药碗,眉头微蹙,“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哦,没有,不是……”苏沉薇不好意思地别过去些脸,“啸风哥哥,我没事。”
“先把药喝了吧。世叔说,你要恢复元气,须得坚持用这方子调理气血。”令啸风见苏沉薇并无大碍,只好点点头,将碗里的药吹凉了些,递到苏沉薇手里。
“哦……”苏沉薇点点头,见令啸风也并未多问,便也先按吩咐喝了药。
见苏沉薇用了药,精神和气色都恢复了些,令啸风沉吟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沉薇,这事情,我想来想去,不与你说,终究不安。”
苏沉薇长睫微颤,手上不由得握了握,垂着头道:“啸风哥哥,你说吧。”
“我……”令啸风无意识地握了握拳,仿佛这般就能驱散心头的紧张,“真不知如何说起,这话本来,也是万不该由我提及。只是,若是我不出这个头,不论是世叔还是你,只怕都要委屈,所以,唉,我便先做一回恶人了。你我之事与优昙从来没有半点干系,这个,你我乃至两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此番你舍己为人,间接出力保全大宋颜面不失,我知道其中经过之时,老实说,庆幸之余,还有些隐隐骄傲,因为……保护了这么久的沉薇,今时今日,已然可以以一己之力周全他人安危、周全家国安危,其实,我心下宽慰得很。”
苏沉薇抬了抬眼,似是有些意外令啸风得知优昙之事,居然还在此时褒奖于她。
“我当时动气,一者,是气将你一人置于险境之中;二者,气我分明七尺男儿,却不能在侧为你分忧解难;三者,枉我自负与你多年熟稔,却连你的心事都未能体察。想到此处,觉得自己失职得紧,这才……呵,惹了大家笑话。”
原本有些苦涩的一番话,从令啸风口中娓娓道来,平添不少温然沉着。苏沉薇并不意外令啸风的态度,因为她心目中的啸风哥哥从来都是如此,似乎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坏事糊涂事,他都不会对自己横加责难,而是那个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可靠之人。
“啸风哥哥……你,记恨我吗?”苏沉薇吸了吸鼻子,试探道。
“沉薇,我为何要记恨你?不论我是何身份,你自己的事情,我都无权越俎代庖。”令啸风目光温和,对上满腹歉疚的苏沉薇,语气坚定,笑意清浅。
“可是,可是我……”苏沉薇鼻子一酸。
“听我说完,”令啸风摇摇头,止住了苏沉薇的话,继续道,“我之所以要先开这个头,就是怕你会因为愧疚,说出什么傻话、做出什么傻事来。你是什么样的姑娘,我比谁都要清楚;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比谁都要明白。且不说我爹和苏世叔多年交好,单凭着你我多年交情在此,啸风哥哥答应你,不管今后有无缘分,你我之间,大可一概如旧。便是你他日出了阁,有了子女,年华渐远,只要你想着的,我还是会来帮你做……”
一概如旧。听起来好似很容易。
但只有苏沉薇知道,令啸风的“一概如旧”,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令人心安。
顷刻间,过往诸事诸般尽数回溯,苏沉薇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眼里心里忽似猛地空了一块。
到此时为止,心细如尘的啸风哥哥,都只字不提叶云瀚,她当然知道,这是啸风哥哥为了不让她再动愁肠而做到极致的呵护。
她从来不骗自己,她何尝不知那一团迷梦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注定了不会开花结果呢?
心头忽然绽开的抽痛,反倒让这个一路生长在百般呵护之下的姑娘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是啊。于她无意的叶云瀚,就像是路边偶遇一株开得绝美的花。虽然仍是不免心中惦念,然而去留无碍,将来的风景还在前头。
可若是令啸风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