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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奢入俭难(2 / 2)

孟一宁在大学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对除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得益于她自来熟的性格,总有热心学姐学长们提供考试题库,她便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为追求新鲜感沉浸在各种玩乐中。

而现在她身边最年轻的同事也比自己大一轮,每天在柜台上为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错误胆战心惊,祈祷自己不要碰到难缠的客户,如果不出意外,不远的将来她还要踏上卖保险卖理财的征途,并且逐渐熟练修电脑和打印机的技术、精进假笑和鞠躬道歉的能力,最终在某个毫无征兆的日子里成为刘叔他们其中的一员,如同水滴混入大海,从此面容模糊,和南城银行完美地融为一体。

大学的时候,孟一宁也曾幻想过未来。

因为学了金融,她们从大一就开始到处实习,孟一宁的实习原则主打随机漫步,哪个工作合眼缘就去哪里混日子。她每实习一个行业便在工作计划里划掉一个行业,林遥曾开玩笑说,唯一能满足她要求的工作就是包租婆,既没有体力劳动也没有脑力劳动,还可以自主决定上下班时间。

如今她不由得想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某天打开朋友圈,看到当年经常和她竞争班级倒数的同学付元聪进了华市有名的基金公司。

她从此很少再看朋友圈。

日剧诚不欺我,逃避可耻,但有用。

和孟家父女俩的意志消沉相反,此时在诊所打下手的苏荷娟女士一向有着在废墟里站起来的勇气。

苏何娟生在一个偏远的渔村,十二岁的一天父亲出海捕鱼,一船人直到天黑也不见人影,苏荷娟独自在海边站到凌晨,在沉默的海浪声中迅速成长。她是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母亲又生性软弱,苏荷娟成为家里实际意义上拿主意的人。此后的日子里她做了一个又一个决定,从父亲葬礼的大小事宜,到辍学打工供妹妹读书。

苏荷娟十八岁时,一家人为了三妹读书搬入南城,苏荷娟靠同村的李小莲找了一个理发店的工作,理发店旁边是一家口腔诊所,诊所老板的女儿夏禾和她同龄,两人时常见面,不知不觉间便成为朋友。在夏禾的资助下,苏荷娟一边打工一边上夜校,她学的是口腔技术,没事就去诊所里观摩,考下证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为诊所的一员。

当时还是小娟的苏荷娟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她又回到了这家诊所,只是诊所老板已经从夏叔变为夏禾,规模也从一家扩为三家连锁,听到诊所助手称夏禾“夏医生”时,她仍然会想起曾经叫夏禾“小禾”的日子,而她从小娟到苏女士,现在已经是苏姨了。

苏荷娟并不担心老孟,孟子裕如果挺不过这个坎,只能怪她当年看错了人,她对老孟有信心,这不是他经历过最难熬的时候,在多年的相处里,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坚强。

但她担心孟一宁。

苏荷娟的童年谈不上安稳,孟一宁出生后,她把遗憾都补偿到了女儿身上,一场溺爱持续了二十二年,如果不是意外破产,苏荷娟仍然无法发现自己从未让孟一宁直面真实的生活。

如今的孟一宁有着一切被宠坏的孩子的特点,她爱玩,任性,以自我为中心,不懂承担责任。破产之后的一个晚上,苏荷娟半夜醒来去客厅倒杯水,她看到孟一宁房间的灯仍然开着,姥姥家隔音不好,路过时,苏荷娟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哭声。

如果这就是成长,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苏荷娟心想,仿佛又回到那个在海边通宵达旦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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