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说:“自是有的。不过真要差遣官兵挨家挨户搜寻,少说便要一月有余。到时候,你还能平平安安的吗?”
他顿了顿,“我不敢拿你冒险。”
“难道我很重要吗?”初胭问他,语气讥讽,“你那日亲口说,我不过是个有趣的东西而已。你何时将我放在心上过?你愿意来瞧我便来,不愿意便将我丢在一旁。”
“我是为了活条命,可也并非没骨气。你瞧,我现在在江郡,不是很好吗”,她的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现在你怎么追来了呢,你高高在上,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入皇城……”
陆醉沉默许久,手背也沾染上初胭的温度。他垂眸,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是如此不堪,可他分明记得二人是有好的时候的,那会儿,她能用自己仅有的银子买扇坠子赠予他……
他低低地叹息,心想总有转圜的余地吧。
“胭儿于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在世间唯一爱的小娘子。”
“那日所说的话,不过是同薛湛置气吐露的,不能当真。”
“你愿意跳舞,我便为你重新修缮承玉殿;你想学骑马,我将前朝皇帝的马场僻出来;你想学识字,我便教你。我做得的确不好,可不将你放在心上,我怎会做这样的事?”
“前阵子不曾陪你,是因为朝上事抽不开身。我亦担心着,秦地之人会对你不利。你忘了吗,那回你被人撞倒,丢了簪子跃进池中,病了许久。”
“你在江郡很好,是我离不开你,所以来了。”
“什么高门贵女,哪一个也比不上我的胭儿。”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陆醉絮絮说了许久,默了片刻,最终低声说道。
在初胭的印象里,这是陆醉第一次同自己说这样多的话。
是啊,是有好的时候的。
她边想,眼泪边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掌心。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她的审判,便也起身道:“那我便不搅你歇息了,我在外头守着你。”
话毕,他便转身要走,却被初胭叫住。
初胭神色复杂,艰涩道:“那也不必夜夜守在我房中吧。”
说到底,她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同陆醉相处。
他既愿意为了找到她断了一只手,她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似乎也无不可吧!
或者说,不相处,怎么能窥见马脚呢。
陆醉听她的话音隐有松动之意,心中便已欣喜非常,“我见你外间有张小榻,我夜里睡那儿守着你,你若是夜间有哪不适,我也好照看你。”
他说得小心翼翼地,期许初胭能答应他。
初胭轻咬下唇,道了声好,“旁边柜子里有余下的被褥,你去外间铺上。”
陆醉得寸进尺,眉眼间皆闪烁笑意,“胭儿果然还是关照我的。”
初胭冷哼一声,别开脸,慢慢撑着手臂躺了下来,闷声道:“难道要你在我这儿病了,我挺着大肚子照看你吗。”
陆醉连连说不是,见人已躺下,他便抱着被褥到外间睡。
说着是睡,其实不过眯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每一刻都留心着里头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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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二,已近年关。
韵山和晚玉出门采买过年要用的东西,初胭坐在床上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小衣服。
即将到日子了,稳婆和女医皆在陆醉宅子中住下,为初胭随时发动做准备。
陆醉坐在外间小榻上批写过奏折后,来到里间坐下,慢吞吞地替她剥了一只橘子。
他的右手正在慢慢恢复,已经可以握住稍轻的东西,不过还是不能用力。
这些日子陆醉都陪在她身边,初胭有些习惯了他的照顾。
初胭瞅了他一眼,又别开脸看着手中的布料,问他:“都批好了吗?”
陆醉将橘瓣送到她唇边,嗯了一声,劝她:“别做了,歇歇眼睛。”
初胭就着他的手咬过橘瓣,果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问他:“你出来这几个月,朝中难道不急吗?”
陆醉漫不经心道:“自然急。急又如何,让薛湛先顶着吧。”
初胭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时,忽然觉察到一阵又一阵地腹痛。
陆醉看她皱眉捂着肚子,不必她言语,忙跃出门去寻稳婆和女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