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交织却作茧自缚,无法逃离的日子,一时间悲愤欲绝,吐了好大一口血。
“苒师弟别太伤心了,师姐我也是心疼你,希望你得了教训后不要再轻信外人。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吧,这里才是你的家。”姬无雪用手帕悉心拭去苒生嘴边的血,柔声哄劝道。
咳完血的苒生已无力回应,大大的桃花眼失神地望着屋梁。
“苒师弟今儿受苦了,莼菁,备药汤,要最好的。”姬无雪可不想看他直接气死,让自个儿竹篮打水一场空,便高抬贵手地让他暂且养养身子。
“是。”莼菁转头吩咐属下将苒生抬去汤房。
苒生被扒了个精光,晕乎地瘫在汤池里,只余一个头靠在石阶上,虚弱地呼吸着。
“虹师姐,他身上的链子太重了,可否请示掌教解开片刻。”汤房新来的杂役小兰提议道。她身量纤弱,方才与虹师姐将苒生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气喘吁吁,若是不解开苒生的铁链,就这么直接为他推拿,不仅事倍功半,还会把她们给累的半死。
虹师姐犹豫了一下,应答道:“那你帮我看好他,我去请示一下莼菁管事。”
“虹师姐放心。”小兰乖巧道。
一想到姬无雪阴晴不定的臭脾气,虹师姐有些忐忑,但小兰才刚来,在莼菁管事那儿没混到个脸,打发她去只会更浪费时间;然而自己一个在汤房靠体力吃饭的人,若是把力气都花在那堆沉得能压死人的锁链上,明天哪还有力气干活呢。
罢了。
虹师姐认了命,转身去找莼菁,还没等她走两步,视线便开始模糊,失重的感觉让她站立不稳,这时小兰扶住了她,轻声体贴道:“虹师姐应该是累了,汤池温高不宜休息,我来扶助你吧。”
虹师姐两眼一黑,再无应答。
小兰迅速将虹师姐拖到一旁,随即跑到苒生身边,“师傅,你还撑得住吗,我要运功了。”
原来“小兰”正是易容后的文仁音,几天前她挟持了与她身量相近的新人小兰,从头到脚对照着她仿了个透,因为足够小心谨慎,所以没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来吧,为师不要紧。”苒生难耐地鼓励她。
他在乾坤镜中亲眼所见,文仁音与墨焱在水中对战时,文仁音在极为虚弱的状态下,将太子赏给墨焱的枪头打歪了三分之一。
而这套锁链的材料,正与文仁音的枪头师出同门。文仁音作为海妖族里最纯血的鲛人之一,在水里的优势加成是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
当文仁音在给他运功时,体内的那两条婢蛊会吸收她的全部功力向他体内的主蛊倒戈,而这几日他早将狐尾草的功效彻底炼化,状态恢复到未中毒前的小巅峰。在他的精心计算下,挣脱一套铁链应该不是问题。
只是惨了被蒙在鼓里的文仁音。
水中的巨震被苒生巧妙化为正常的汤池推拿的声响,十几日来,他头一次体会到步履轻盈的感觉。
从文仁音兜儿里搜出提前备好的□□戴上,迅速换好衣服后,他抱起昏厥过去的她,往后山小道走去。
玹鸦族后山风景,甚至于所有物品的修剪与摆放,在阳光之下与陈年的记忆光影重合。
姬无雪怨恨师傅,却也在不由自主地模仿她。
但她注定不会像师傅那般幸运,她将会被最亲最爱的人接连背叛,最终走进玹鸦族先人早早为他们设下的圈套中,含恨而去。
这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辱他至深、对他痛下死手应付出的代价。
苒生美少年般的脸庞上鲜少地出现了在江湖上磋磨半生该有的狠戾。
他收敛了气势,完美融入到后山稀稀拉拉的族人里。他的步履又轻又快,从后山的某处矮树荫内拽出被文仁音事先藏好的小白后,一个响指招徕上百只噬魂鸦有秩序地将三者包围,它们如敬职的车夫般缓缓将他们送至山下。
到了山脚后,噬魂鸦群又飞回了它们栖息已久的古树林。
一声口哨后,一匹等待多时的骏马从岩石后长啸而出。苒生摸了摸爱骑的头,将文仁音小心安顿在马背上,又将小白揣进怀里,翻身上马,道别了这个与他结下不解之缘的故乡。
山谷的夜风呼呼作响,似在欢送,似在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