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漆黑一片,公鸡才刚刚打鸣。
凌无书身穿云白波浪纹雁翎氅衣,青丝半束,黑色丝带随意系着,带着几分慵懒惬意。
柱子头发梳地光滑水亮,跟主子一样精神抖擞。
宋其月怀疑,蚊子站上去都得劈叉。
“什么事啊?”她点燃桌上烛台,不住打着哈欠,真是怪了,这会子倒困得不行。
“我想去永州、登州、湖州几个地方转转,看能不能请一些当地厨子过来,加入青石巷。”
“想法不错。”
“一刻钟后出发。”
“奥,那去呗。”宋其月随意理了理头发。
“那我走了。”凌无书依依不舍走到门后,又转身嘱咐,“以后,少操些心,早些休息,不要熬夜,好好吃饭,等我回来……开办美食街。”
宋其月强撑着眼皮点头,二人一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他一走便是三个月。
宋其月也没闲着,在新开的店铺里忙活,并叫人放话出去,三月十七,黄道吉日,桃月居宋其月与简舒阁凌无书大婚。
届时在青石巷美食街大摆筵席三天,外地客人全免费,嘟嘟拼马车免费接送。
此消息一出,郓州城炸开了锅。
大街小巷议论着。
“宋其月跟凌无书不是死对头吗?真得要结为夫妻?”
“听说青石巷,从头到尾长八里,宽五尺有余。街道两边全是各地美食珍馐,去了青石巷,等于尝遍天下美食。”
“除永安县外,其余各地免费三天呢!”
“马车接,马车送,早去早得。这诚意,若辜负了,天地难容。”
……
此消息一出,养马村村民也疯了。
村民连夜聚到宋宅,乌泱泱围满了院子。
“我不同意!”宋宜旺身后排了一队老头,各各面色肃穆。“老祖奶,虽说平日里我们不对付,但作为里长,我不能眼睁睁见你跳火坑!凌家,不能嫁!”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对!不能嫁!不能嫁!”
宜旺家的站在一群年长妇人中间,劝解道:“老祖奶!咱永安镇里俊俏后生也很多,虽说模样比不上凌无书,总还算周正。若您有看上的,我们给您保媒!”
宋维亮、宋安庆等年轻后生也纷纷应和:“对!永安镇没有合适的,还有永安县,还有郓州,还有大朔国,总能找出比凌无书强的!”
……
宋其月站在廊下,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凌家因为放贷,口碑的确臭了。村民对凌无书颇有微词,一时之间让众人接受他,道阻且长。
同时,她红了眼眶,有些感动。这些人之所以站在这里反对,也是因为关心则乱。
“不是的!”小桃见宋其月为难,焦急朝众人道,“其实,凌无书跟柱子都是好人……”
她还没说两句,已被铺天盖地的责怪声淹没。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凌无书什么人,我们深受其害,还能不知道!”
“男人最懂男人!”
……
宋其月后退两步,朝村民深深作了个揖。
村民见她如此郑重,瞬间安静下来。
宋其月望着火把映照的每一张脸,每一张熟悉的脸,诚恳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也请大家相信其月识人辨人的能力!”
村民听她这样说,一个个像泄了气似的,表情一言难尽,仿佛写着:好白菜要被猪拱了!
“依稀记得养马村遭大风雪那年,冻死饿死不少马匹。除夕将至,家家户户穷得买不起年货,老人买不起棉衣,孩子看不起病!”
她有些哽咽。
不少妇人也悄然抹泪。
共同经历过苦难的人,几句话,便能引起共鸣。
有些痛苦,刻在脑海,永远忘不了!饿肚子的滋味,受冻的滋味,深夜跪求郎中看病,自尊碎成渣的滋味,甚至饥荒年月,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撕心裂肺的锥心之痛……
太多太多!
宋其月见村民动容,话锋一转,感叹道:“也是那个除夕夜,我提出创立嘟嘟拼马车。当时,宋家大院也站满了人。反对,质疑,对抗……大家都不相信,不相信宋其月一个弱女子,能跟一群男人厮杀,在永安县占得一席之地!”
他们当年,的确那么做了!很多人羞愧低下头,悔不当初。
“如今回头看,养马村家家户户盖新房,年年有余庆,离不开大家的勤劳苦干,也离不开我当初力排众议的决定!”
宋其月又深深朝村民作揖。
“宋其月感激大家的关怀!但也请大家相信我的每一个决定!凌无书,我非嫁不可!”
廊下,没有点灯,昏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