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三的早上8点半,布草洗涤公司的面包车就会停在福顺旅社的门口。阿丁没有来以前,洗涤公司一周也收不了多少布草,每次都是老板和老板娘,一人拖一袋布草出来。现在则是阿丁和老板娘一起拉一辆拖车出来,看得出来入住的客人多了一些。
“小于啊,谢谢你啊,进来喝杯水吧。”拖车上的布草布兜有些重,洗涤公司的开车司机帮他们把布兜放到了后车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
司机小于客气地谢绝了,他把布草放好后,跳下车关上了车门,阿丁已经拉着拖车回去,老板娘还笑笑地站在路边,给他递过来一支烟。
“她叫阿丁?新来的?”小于接过烟,随手点上,和老板娘聊了起来。
“对,她姓丁,刚来半个月。”老板娘说道。
“是你们老家来的?”
“不是的,她是本地人,城北江源镇的。”
“江源镇?茂林水库在的那个江源镇?”小于有些惊讶。
“是的,她说就是那里的。”老板娘还是笑笑地。
小于熄掉快抽完的烟,走了两步,将烟头丢进垃圾箱里,转身回车的时候,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店里。
转眼到了又是一周,洗涤公司再次来收布草的时候,带过来一个封口袋。说是在清洗布草时,从床单里掉出来的。老板娘不在店里,阿丁接了过来。
“肯定是你们客人落下的。你们收好,万一客人来找,好还给人家。”今年开车来的不是上一周的那个小于,他话很多,反复告诫阿丁,不能将这种尖锐的小物件漏掉,若是清洗时搅进了机器里,就麻烦了。阿丁谢了他,并没有像老板娘一样给他递烟,他呆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搭话,便走了。
阿丁将封口袋拿到了二楼的佛堂。老板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在做着早课。阿丁不知道能不能打断他,有些为难地站在门口。
“是个什么东西?”老板显然听到了楼下了对话,问道。
“应该是一个领带夹。”阿丁将袋子递了过去。
老板看了看袋子,似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把它放到鬼市吧。”
福顺旅社与鬼市一江之隔。站在二楼的客房前可以看到江对岸的街道,当然也包括黄昏时热闹起来的鬼市。毕竟是黑市,时不时地也会有城管光顾,当买卖人听到风声,一哄而散的时候,就会四散到各个熟悉的店铺商家。福顺旅社虽然在江对岸,但江上有桥,过了铁索桥就可以直接躲进福顺家。因此有几个交好的黑市小老板,干脆把宝贝们寄存在福顺旅社,开市前才过来拿,有时也帮福顺家带货。
当天黄昏,黑市上就出现了那枚领带夹。那其实是一枚挺精致的领带夹,通体银白色,上端镶嵌着一把金色的小提琴,背面有一个大写“M”的钢印,尾部还挂有一条同色的纽扣链。品相还行,八成新的样子,小提琴部分微微有些磨损,稍有褪色。只是时下已经很少有人还用领带夹,更何况还刻有专属的钢印,应该是以前主人的名字缩写。这样的物件在鬼市里流通得很慢,很慢。
阿丁曾问过老板娘,这小东西虽然也不值钱,但要是有人回来找领带夹怎么办?
“要是还有人记得,早就回来找了。”老板娘也轻轻的叹气。
“可……如果真的有人回来来找呢?”阿丁有些郑重地又问。
“那他只能去鬼市,重新买回来。”
“可要是已经被别人买走了呢?”
老板娘笑而不语,而后轻轻说了一句:“不会的。鬼市从不会卖错客人。”
距离鬼市两条街的小区另一头有一个菜市场,晚上就变身为烧烤城,烟熏火燎,人声鼎沸。买烧烤的摊贩一般提前进场,下午三四点钟,江边就停满了从各处开来骑来的电动车、三轮车、自行车,陆陆续续进入菜市场。这其中有一个卖烧豆腐的大姐,她的家当不多,自行车后座一边挂着个铁炉子、另一边绑着三四个塑料凳子,前车兜里是一大包的调料,龙头左右两边挂着两大袋臭豆腐。她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也颇有分量,她一路推着自行车来到的时候,进场的大门被环卫的大车堵死了,一时还进不了。她虽然是卖臭豆腐的,可也嫌环卫的车味儿太大,不想等在门口,就只能继续推着车,四处绕绕,等差不多了再回去。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鬼市。
此时已是初冬,太阳一落山就冷,鬼市这边人群稀疏,那些闲游浪荡的摊主早已用树枝、包袱、小板凳,各自占据了摊位。卖烧烤的大姐先前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小集市,就想看看他们都卖些什么。等摊主们献宝似地把“宝贝”摆出来时,大姐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旧货市场,卖破烂的。她有些好笑那些摊贩主人,一个个正儿八百小心翼翼地捯饬着那些破旧玩意儿,心想这一天能卖几块钱?怕还不如她卖烧豆腐呢。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准备推上自行车车回菜市场,就在路过其中一个小摊子面前时,她看到了那枚领带夹。
这领带夹好眼熟,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