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挣脱他的手臂。
“所以你为母亲不甘,你为哥哥抱不平,你为自己有过的幻想而愤怒,你无法面对你的父亲和他的再婚,所以你丢掉了领带夹,因你知道他一定猜得出是你拿走的,一定会埋怨你的冲动,一定不会再主动联系你,这样你就可以离他远远的,远到不会再有期盼……亦或是他能够明白你的愤怒,主动来向你道歉……”摊贩老板像是听不到她的嘶声力竭,继续说道。
“不——不是这样,我只是想拿走他的领带夹,只是想让他也失去!”
“真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最后惩罚到的是他吗?还是你自己?你从此不敢再去家里,你害怕他问你领带夹的去处;你为了远远地躲开他,匆匆将自己嫁人,甚至都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结婚;你婚后一人带着孩子,无法向他开口说你吃的苦;你跟随着工厂迁去了外地,不过是不愿让他知道你过得不好;甚至你离了婚,都没有告诉他。”
“我的婚姻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不想过了,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直到他去世,你都没有告诉他。”
“告诉他,有什么意义?他会关心,会在乎吗?”
“他关心,他在乎。”摊贩老板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可能,他都没有在乎我母亲……”马大姐自嘲似的笑了。
“这就是你父亲要我转告你的话。”
“什么……”
“小萍。”马大爹的声音蓦然响起,马大姐生生呆住,声音似乎就从后方响起,但她却不敢转身。
那年和哥哥一起去向父亲坦白领带夹的丢失,几乎都是躲在哥哥身后,而父亲也没有怪她什么,只是让她好好过。那之后她更少去看父亲了,之前是因为怨恨,后来就是愧疚和害怕。有时候,她带着儿子去,也只是让孩子自己拿着东西上楼,自己找个借口晚上再来接他;有时候,遇上了节日,她也一定要等哥哥一家,从没有一个人去看过父亲;直到……直到他突然离世,她得到消息后,第一个赶到家中,看到躺在房间里,穿戴整齐,甚至还系着一条暗红色领带,却已没有了呼吸的父亲。那一刻,她一下子滑到在门前,她仍旧还是害怕的,害怕面对父亲,可是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去消除这种害怕,因为那个人再也不会醒来。
而就在之前,她看到了在福顺旅社的父亲,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双走在路上踏踏作响的皮鞋,还有那条花格子的暗红色领带,就是父亲离世那晚所系的那条!
那一夜,父亲究竟经历了什么,就是刚才在时空画面中所看到的那样吗,他就在这里吗?那种消失多年的害怕又回来了,马大姐下意识地想躲到母亲身边,可摊贩老板并不打算让母亲现身,反而他刚才说的话都一句一句打在马大姐心里。
马大姐转身,水纹荡漾开来,福顺旅社昏黄的灯光下,两个时空重叠,父亲看向女儿,女儿看到父亲眼中,小小的自己。
“小萍,爸爸就要走了。这些年你来家中的时候少,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你聊一聊。以后你也不用害怕见我了,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难处就找你哥哥,不要生分了。这一辈子有你们俩个这么好的孩子,是我的福气,而我最大的福气其实娶了你们的妈妈。她的善良、勤劳、温柔,以及她的操劳、辛苦、坚强,不需要我再说,我们都懂得,因为若没有她,也就不会有我们这个家。”马大爹的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可是,妈妈再好,你不也……”马小萍隔空喊道。
“小萍,你可能会说,妈妈再好,爸爸也不爱她。可是,小萍,如果爸爸不爱妈妈,怎么会和她生儿育女,和她共同生活那么些年。你觉得,爸爸是那种可以随便被强迫的人吗?”
“那小梅呢?”马小萍不甘地继续问。
“我对小梅的爱是遗憾的,我对你妈妈的爱是珍惜的,同样包括我对你们的爱是愧疚的,我对你李嬢嬢的爱是陪伴。”马大爹解释道。
“你都爱吗?”马小萍失笑道。
“都爱,也爱自己。如果不爱自己,我不可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如果不爱自己,我可能在小梅被水冲走后就随她而去;如果不爱自己,我熬不过劳改农场的那十多年;如果我不爱自己,我早就放弃了平反的希望;如果我不爱自己,不会厚着脸皮回来,期待你们和你们妈妈的接纳,让我有家可回。我从都知道,你们的妈妈永远不会放弃我。”马大爹说道。
“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一枚领带夹?你明明知道妈妈害怕什么。”
“因为领带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小梅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三妹,你们的妈妈,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和你哥哥,包括你李嬢嬢——是你们构成我的生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就如同我没有办法告诉别人,我更爱我的心脏,还是更爱我的脾脏……那个‘M’的钢印,既是我们的姓氏‘马’的首字母,也是‘命运曲折,但我们不再分开’的期望。”
“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