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总叫人赶她出去,时间久了,她总赖在凌朝阁,他便只静静地听着,只是不会回应一句。最后,她和他说了林晏。
景开4年冬,所有人都以为林晏熬不过那个冬天,但是他出了诏狱。
她把所有的小秘密都告诉了谢明琅。
她说:“三哥,我想帮他,可以吗?”
谢明琅是清醒的,许久未说话,嗓音干哑难听,但仍扭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说了“好”。
明瑛激动地扑过去埋进他怀里:“三哥能帮我吗?”
谢明琅蹭了蹭她额前的碎发,时隔多年,再次真心实意地笑了。
现在的他嘴角总是噙着笑意,不再因身有残疾而自怨自艾。
今夜月色皎皎,流萤生辉,谢明琅的气色越发好了。
谢明瑛三两步蹭到他膝下,献宝似的将糕点放在他的膝上,拆开:“上次你说葱油饼好吃,今日我路过便给你带了,你快尝尝。”
他伸手轻抚她额头,一抹笑从眼中荡漾开,也不说已用过晚膳了,捻了一块便吃。
“你可别舍不得吃,我总会记得买的。”
“知道,下次我想吃冰酥糯米糕。”他柔声。
“好,我记下了,明日我再去买。”
谢明琅无奈:“我随口说的,不必特意去一遭。”
“无妨,左右我明日要去见姑母的。”她笑。
谢明琢在一旁咳了一声:“满府上下,你只记得你三哥。”
谢明瑛见他神色已无异样,言笑晏晏:“当然不会忘了二哥,多日未见二哥,二哥最近在忙什么?”
谢明琢道:“署中要誊抄些旧历的祀文罢了。”
见他不愿说实话,谢明瑛也没再追问,手一伸,晴霜便递上一只绣荷色织花锦囊来,上绣的藕荷,针法稚嫩却清新雅趣。
“新得了一方徽墨,我疏于笔墨,二哥却笔耕继晷,正适合二哥。”
谢明琢低头敛眉望着,却没有接过。
“二哥?”谢明瑛有些紧张地又唤了一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他看出来这不是她绣的了?
“嗯,多谢。”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最终还是接过了。
谢明瑛松了一口气,她做这牵红绳的月老已有半年,起初几回二哥还会问她为何总送他东西,她不是东拉西扯转移话题就是拉着三哥帮她扯谎,后来他渐渐不问了,给了东西照单全收,她也乐得自在。不管是二公主还是二哥,她都希望他们圆满既遂。
她趁着谢明琢收着锦囊,侧头对谢明琅眨眨眼,二公主和二哥的事,她只告诉了谢明琅,只是这回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再看二哥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又觉着不安,便又多问了一句:“二哥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明琢回神,只温润地笑笑,摇了摇头,道:“倒是你,听说今日东市那不太平,你往日总爱在那玩,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谢明瑛讪讪地一笑:“那倒没有。”
还没想到逃离这方的借口,却听谢明琅道:“今日长宜街有火情,你又去掺和了?”
谢明瑛一顿,怎么谁都要问两句,阿谷不是悄悄回来的吗?
见她不语,谢明琅轻叹:“不必猜疑阿谷,是檀钺回来说了一嘴。”
檀钺曾是三哥的副将,常随三哥左右,不过,他怎么知道?
“檀钺也只是听说,是我知你人在那,必不会袖手旁观。”
“三哥!”谢明瑛叫唤道。
谢明琅真是将她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她觉得以后得考虑少同他讲她在外头的事了。
*
翌日一早,谢明瑛承了旨意入宫。
新叶垂翠,百芳聚艳,似是要开尽最后一簇的势头,不相多让。却不想,后半夜里的一场细雨将它们淋了个通透。
海寿打着伞跟在谢明瑛身后,一路到御花园前的石子路,眼看就要绕走,明瑛却停住了。
“花香虽好,却对姑娘身子有害,还是莫要靠近。”海寿是姑母身边的老人,向来疼她。
远处的海棠开得很好,在细密的雨珠下挺立,花香夹着泥雨味,定然娇俏。可她却无缘近观,她生来对花粉敏感,从不赏花,更不会佩戴香囊,十余年来,早已习惯。
但她驻足并不为花,只因瞧见了阆华亭下那身粗糙的烟白文士长衣。
林晏也瞧见了她,隔着细密的雨幕,虽看不清,她却知他此时一如既往的眼中无波,面上无情,即便遇见了,目光也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只消雨停了,他便会信步离去,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今日是初一,他当去观学堂上值。
索性这会她应了差遣,也没时间同他言语,今日入宫穿的是繁复的宫裙,便依着规矩行了女子宫礼。
他亦朝她微微颔首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