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镜舔了舔牙,轻笑道:“你如今真是越发冷心冷肺了。”
林晏没接话,再一次将手里的茶倒进了旁边的罐子里,又提了铜壶就着沾过茶水的盏子满斟了一杯,略等了等,将温热的清水一口饮下,清心解渴,唇齿留香。
凡事过之易折,浅尝辄止即可。
天色将晚,画舫靠岸,谢平镜悄然隐入市集。
随侍兰柯早在广秀云阁门口候着了,见他摇着扇子从长街另一头出来,估摸着他是去了寻芳馆,急忙上去:“我的爷,你要去寻欢也避着些,怎就往这头来了,小心叫清然姑娘瞧见。”
谢平镜不以为意,见他一头的汗,反问道:“又出何事了?”
兰柯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做什么的,忙道:“大将军回来了,叫人来院子里知会今儿有家宴,时辰不早了,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谢平镜一听,也收了不紧不慢的心思,折扇一收,便往家去。
到了家中,时辰刚好。
他便松了筋骨,悠哉地往膳厅去,正思着广秀云阁新出的曲子,冷不丁胳膊上缠上一条水蛇,惊得他险些后跌撞柱。
“何事鬼鬼祟祟!”
谢明瑛笑着仰头望他:“什么鬼鬼祟祟,这叫出其不意,若我真动手,可一招制敌,四叔你可信不信?”
谢平镜皱着眉头露出一脸信个鬼的表情。
“四叔你可懒怠了,兵书也不研习!”
“谢家有你谢明瑛,用我读什么兵书。”他整好衣冠无所谓地往前去。
“等你长大成婚......”他顿了顿,“不是,当上女将军,可别忘了叔,叔等你养老送终。”
谢明瑛瞪着他的后脑勺,真想敲开看看这闻名京城的纨绔子弟,脑子究竟里面装了什么,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随即扯开嘴角,重新缠上他。
“四叔刚从广秀云阁回来?”
“嗯。”
“听说清然姐姐新谱了曲子,清音说是请了词字师元天慕填的词,我近些日子未得空去,还未饱耳福,四叔同我说说,这回这元天慕又在曲中讲了什么新鲜故事?”
京中词曲名家各有所长,有词调华丽婉转的情调派,也有恢弘磅礴的豪爽派,而元天慕则是以通俗荒诞,不拘格调自成一派,京中说其填词多不传情只叙事,常常无尾而终。
谢明瑛不喜听词调,但是他的词通俗易懂,每一句听起来都不显得深意繁重,却又能听懂,可以论曲调,不论词调,快意得很。
谢平镜斜睨她一眼,也不戳穿,侃侃而道:“说东海之上有一莱莱国,莱莱国有莱莱兽,莱莱兽家族几近灭绝,于是,他们向隔壁苍苍国的苍苍兽求偶,因为要渡海,苍苍兽都不乐意,但有一只苍苍兽同意了。”
“然后呢?”谢明瑛问。
谢平镜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一眼:“然后......”
“海上风浪太大,那只苍苍兽和去接它的莱莱兽不小心淹死了。”
“......”
“哈哈哈!”谢平镜摇着扇子,见谢明瑛不语,大笑起来。
谢明瑛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反而笑眯眯地看他:“听说前阵子我爹去金陵给你求亲了。”
谢平镜笑颜不改,幽幽道:“你把你爷爷置于何地?”
谢明瑛当然知道谢平镜的婚事还得是爷爷出面,不过他浪荡子的名声在京中遍布,少有正经的门当户对人家愿意与他结亲,不然也不会年将而立,却迟迟未婚娶,不过,爷爷对他的婚事也是置之不理。
“果真是求亲去了?”
谢平镜眯起那双狐狸眼,不置与否,快步往前去。
谢明瑛快步跟上,悬着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大着胆子猜测,口中絮絮:“你没有否认,那么就是二哥的婚事咯。”
谢平镜停住。
谢明瑛心中大石几近坠地,眼看还有一个拐角就要到膳厅,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二哥要娶谁家的?”
谢平镜见挣脱不开,无奈叹气,低头附在她耳边道:“南郡萧氏。”
谢明瑛袖子下抚着袖子里那方长锦盒的手不由收紧了,那颗石头终于朝着她的心口砸了下来,砸得她脑中轰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