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清晰。
“劳侯爷破费了,这纸张的钱我给侯爷。”
“不必了,本受王掌院之托,怎可以金钱论之。”
谢明瑛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是,这事是王从之托他的人情,跟她谢明瑛没什么关系。
她便没再客气:“那便多谢侯爷。”
林晏点点头,做完了人情,即刻便离开。
谢明瑛看着他走到门口,拾起那把还滴着水的油纸伞,撑开,走进了雨幕里。
自从去年做了个外院学士,除了前往观学堂,他便一如既往地以写字作画为生,偶尔与文人学士同游。也当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手中握着那卷细心扎好的字帖,又重新打开,摊开在桌子上细细看着,暮春帖写了什么,她在昨天那残卷里早看过了,只是一幅相同的暮春帖,用了不一样的纸,呈现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墨香混着纸张淡淡的馨香,侵入鼻息,一丝细微到几不可闻的血气夹杂其中。
“清音,有伞吗?”
因着下雨,长街两侧的商贩很少,稀稀拉拉的几个乞丐挤在无人的摊棚底下。
街上来往的蓑衣斗笠都行色匆匆,秦尧带着人巡防过来,经过广秀云阁前似乎还瞥了一眼她。
直到他们从街口消失,谢明瑛才撑着伞走出来。
雨水开始变得密集,像是无数根琴弦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道道水帘,长街的另一头是延绵着的祝春茶楼,这会也变得模糊不清,似有若无的薄雾笼罩着它。
古琴声从广秀云阁中倾泻出来,与雨水撞击着,悠远而绵长,一直流向街巷口。
谢明瑛撑着油纸伞,踩着朵朵水花,沿路过了好几个水坑。
她站在涌泉巷中的一座普通小院前,只望着门。
这个地方她远远望过很多次,这些年什么都没变,门楣上连一块匾也没有,但是她如很多文人志士一样清楚,这是宣德侯林晏的宅邸。
此处,乐曲声已消失,耳边奏响的是宏大而磅礴的落雨声。
刚刚一时脑热,便想着登门拜访又如何,真到了门前,便是敲门也不敢。
犹豫的这会,鞋面都被雨水打湿了。
罢了,就豁出这一回吧,她本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冒犯一次又能怎样?
她手刚放上门环,才发现门并未关严。
透过这一门缝间隙,倒被她无意间窥见了小院之景。
院子本不大,两开间甚至可以说狭小。一侧灰白墙壁下用茅草临着墙搭了个简陋的小亭,亭边一口井,紧挨着的便是屋外的灶台,再就是另一侧角落里种着一颗常青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谢明瑛打量着内景,雨滴打在土地上,溅起阵阵尘土,她轻嗅了嗅,尘土中果然有些微弱的血腥气味。
她眼皮一跳,细细嗅着,目光定在了正对院门的那间屋子。
身后,远处的巷子外,有整齐的脚步声踩在雨水中,微弱模糊,却与凌乱的雨声格格不入。
哒、哒、哒......
正屋门紧闭,那把刚刚被执着去过广秀云阁的油纸伞正靠在屋门旁,茅草被雨水打得左右摇摆,谢明瑛手上用力,在脚步声即将变得清晰时闪身进了小院。
她站在草檐子底下,收了伞,用木栓把院门拴好,趴在上面仔细听着。
脚步声近了,停了,好像有人在说话,没多久又远了,隔着院门,巷子只剩下稀疏的空响。
再回头时,她差点魂都吓没。
林晏不知何时站在正屋屋檐下,正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谢明瑛抚了抚心口,尽量找回平时的语调,装作无意道:“侯爷家门没关好。”
“谢小姐找在下有何贵干?”他冷声。
平复下猛跳的心脏后,她也回望他:“城防营正在外面巡防,侯爷有事不如先忙着,正好侯爷院中雨景不错,我在此观赏一会,如何?”
雨幕隔着,林晏似乎想了一下,才说道:“那便有劳谢小姐等候,林某去去就来。”
谢明瑛点头微笑。
他倒不担心她会跑了。
林晏旋身推开了屋门,进去后迅速合上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屋子角落里的两个人,道:“赶紧处理掉。”
院外有城防营巡防,前路被堵,谢平镜眉头紧皱着:“你是要我分尸还是焚尸带出去?”
另一人也有些迷茫:“谢小姐在院内,我们如何出去?”
林晏看着谢平镜冷笑:“要我叫她进来和你们一起吗?说不定她有办法。”
谢平镜嘴角一抽,当即无奈,他哪里做过扛尸体这种事啊?
迫不得已,转身推开了屋后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