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皎然的状态在先,皇甫冉并不惊讶。
反而是那位高高瘦瘦的副考官,目瞪口呆之后,就用颤颤的语气下令道:“来人,将那行迹疯魔的学生带下去!”
三名官兵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疯疯癫癫的学生连手带脚地架出考场,引的大家一阵唏嘘。
等到全场恢复安静,主考官站起来威严道:
“你等不是考科举,科举不中熬到白头者比比皆是,他们尚未解发荤笑、失心丢魄至此,你等又何须发出阵阵遗憾之声?速速将之前的场景忘记,专心应考罢!”
副考官虽然惊魂未定,却强作沉稳补充道:
“本官也是一步一步经过考试才步入朝堂的,如今为圣上分忧尽忠,为的就是给你等树立榜样,让你等放稳心态、少发情绪,坚定相信:人有才,天不负。方才所见,本官只当是一个特例,也不追究那学生的扰乱秩序之罪,你等定要引以为戒,不可失心、更不可失志。”
说来奇怪,众人都以为接下来皇甫大人也会说上一番官腔的时候,纪檽峰突然从看座上站起,请了三位官僚的礼,询问道:“不知可否让在下小说几句话?”
主考官点头:“准了。”
纪檽峰向下用扇子环指了众考生半圈,冷冷开口道:
“我就是见不得你们‘面带同情、心带笑’的那一套,别以为有人失去资格就是给自己多加了一重机会,免得放榜后落差太大,城墙门口又多出了几个失心疯的来。”
主考官听完,却也不怪。
“本官奉茶职多年,深知在一项技艺上面精进难乎其难,因为能够在圣上面前拿的出来的成果,都是阶段性的。所以勿论你等心中如何想都好,今日本官只认一个‘茶’和一个‘香’字。”
“大人英明。”纪檽峰逢机接话。
一切检查完毕,开试的吉时到来。
礼官一敲震天锣,就大声宣布:“新科茶试、香试开考——”
第一道试题是煮茶,主要考察学生们是否懂得秋茶的“度”。
凉夏有荷,饮茶应在清晨,茶味应为透心明爽、如品清露;寒冬伴雪,饮茶应在午后,茶味应为舒心盈润,如握暖裘。
唯独是秋茶最难把握,煮者不知待客之礼是否周到,饮者不觉主家本意是否如茶到位,彼此间多为客气相聊,水尽汤淡而别,难通有无、难付茶味。
我深深以为:此题并不简单。
选炭入炉、舀水入壶谁都会,难就难在如何让这为入茶叶的水恰好与秋意交相辉映。
考场除了入口之外,三面都是有围墙的,所以秋景难应、秋色难入、秋思更是难融。
如何让“水不负秋,秋回馈于水,使得煮者展露心之所往、饮者纳怀心之所传”,是个中关键。
我从包袱中拿出一指粗的荔枝木与龙眼木,用小刀将二者切成段,间隔交错放入炉中,又复取来草秆引火,烧树枝于泥炉中心。待到荔枝木和龙眼木变色起了一层白霜之时,我便将已经盛好了水的提壶挂在自搭的架子的横杆中心,凝神看炭的红光映照壶底,轻烟与果香混合着缓缓而出,仿若给提壶加了层薄衣。
右侧一学生拱手道:“惭愧惭愧,在下所想,不过是着眼点在于着水是否清甜,只当是这山间的清泉水能够以甜味促茶味算完,哪想到陆公子另辟蹊径,将重心放在了这泥炉之中的树炭中,才叫是知秋知茶啊!”
“不敢不敢。”我谦虚道,“一时间有所领悟罢了,煮秋茶,不可侧重于水,所选之炭也要合乎时宜才好。”
“在下未闻滚水入茶之香、而先得荔枝木龙眼木所带来的自然果香,一身唯独剩下神清气爽之感,个中心得和感悟不可言语。”
那学生说罢,竟然自己拿走提壶、又扑灭了炉中炭火,自请退试了。
我本想过去多做挽留,又恐有人误会于我,说:陆羽自视清高,卖弄技艺使得周边的才子难忍,才罢考而去。
我非爱故弄玄虚之人,只是灵感来时诸事不可挡,方一味依了自己的性情,要将所想成真。
正如现在,提壶中的水渐渐沸腾,我便将自带的普洱茶放入茶碗中,又投入了几味陈皮和几根蒲公英,用竹签将它们稍作搅拌,才起身正坐,提壶泡茶。
未尽的炭中果香味和普洱茶清新味四溢,惊煞众考生。
有摇头自叹不如但仍旧专注于自己手中茶事的,也有口出几句不满认为我陆羽荒谬的,更有冷眼看我在心中骂我投机取巧的……我自岿然。
礼官又一次鸣锣,表示第一试的时间已到。
主考官按照顺序对学生们的作品进行:看茶和赏茶,但并不以口尝茶。
我可以看见:
主考官对待每一件茶品和茶汤都考察的非常细致,一看炉中炭、二看壶中汤、三观杯中茶、四闻茶中味。
对于合格的茶品与茶汤,主考官会叫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