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包无花果丝儿来,道是自己悄悄在食盒里面做了隐藏隔层,藏了些好吃的果脯,就是打算在午后再拿出来与我分享的。
“好,我尝。”
我心甘情愿顺着她,没准吃着吃着就有别的灵感来袭也未可知。
“那我去厨房取水,陆羽你去架炉摆炭,先煮它一壶白汤再说。”
说着,李季兰就行动起来。
我在心中赞叹:真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啊!
等到白汤煮好,李季兰就拿起竹夹将无花果丝儿夹进了茶碗里,我还稀奇她会不会再从哪里“变出”枸杞来增甜的时候,却看到她像是个熟练的老手一般,向我展示起“浴果”的功夫来:
无花果丝儿平铺于碗底,捋顺朝向,再将白汤缓缓注入,等到水满半碗,则停止手头的倾壶动作,换以细茶杆顺时针搅动碗中物。约摸十次左右,觉得妥当之后,她就将两只茶碗暂且放到了一边,转身走向茶间。
出来之时,我见她双手抱着一只我平日里碾磨茶粉所用石臼,石杵在其中打转。
我也不急着问她想干什么,而是过去帮她把重物揽过来,放置在桌面的空余之处,再把石杵单独拿掉,搁在石臼与食盒之间,免得它滚来滚去,乱了视线也乱了心。
“我呢——”李季兰在桌子面前坐下,卷起了衣袖,“打算磨点茶粉。”
“好,我陪你。”我温声应她,然后把茶饼递给了她,“你把它掰成块,投入石臼时要轻,使用石杵时要慎,以免碎末飞溅,伤手伤脸。”
“哪会呢?”李季兰倒是自信,“我哪会伤着自己呢?”
她咧嘴一笑,在石臼之上放了个半月形的小挡板,“这叫做有备无患,看里面还有哪个茶末星子敢跳出来。”
我看着那用包月饼的油纸卷折成的特制小挡板,真夸她也不是训她也不是,只剩下在脸上挂着一个尬笑了。
油纸稍硬,半盖于石臼上,用手半压,确实是可起防止器内之物飞溅之效;只可惜上面带油,到时候我拿石臼去洗,又要费上好大功夫。
我就这般站在李季兰身边,安静地看她专注于一物一事。
俏皮的她是美的,安静的她也是美的,这份美感自她的天性而出,恰到好处,入人心扉。
以笔为诗的她是与众不同的,以杵碾茶的她也是与众不同,这份别具一格的女子气概自她的神情而出,让多少女子羡煞于她?又多少男子倾慕于她?
我忘却了言语,忘却了日月,也忘却了天地。
只是久久伫立,深深凝望,心心念念,珍惜这好时光。
“要将茶饼碾打成粉末,也是极不容易的。”
兰儿的声音将我唤醒。
“女子与男子碾茶粉的不同,也许就在于这一过程当中的心态:女子累而不言,只求证明一颗坚韧制胜之心;男子则只会专注,一心只奔着成果去了,无杂念也无神思。”
兰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疑己思。
她叫我再靠近一些来,问:“如何?”
我附身细看石臼中的粉末,道:“末之上者,其屑如米;末之下者,其屑如菱角。碧粉飘尘,非末也。【注1】”
李季兰把头一扭,“理论之言,我可是不听的。”
“兰儿,还差了两步。”我轻转她的身躯,教起她来,“接下来,你需用箩筛来把臼内的茶粉筛上三遍,去掉大颗粒,只留均匀细腻之物;等到茶粉筛好,还需将它们倾倒在白瓷碟子当中,用茶刮反复耕履,为它们做完缓青之后,才能冲泡或是封存。”
“那我便按你说的做。”
李季兰随我入茶房取箩筛、白瓷碟子和茶刮,然后就用心地对待起茶粉来。
阳光之下,茶粉随着她抖动箩筛的双手而落入筐中,发出阵阵清香,似乎少了烟尘而多了氤氲,我如同站立于无声的飞瀑之前,见那飞流而下的湍流击打潭水扣动花石,雾气弥漫,自生长虹。
青粉落瓷盘,犹如伊人点红妆。
远看朦胧,近看生香,好一幅精致之感。
我忍不住赋诗一首:
盘有青茶粉,细腻如白沙。
手有竹茶刮,翻沙柔韧间。
牵茶纤纤手,探香轻轻弹。
此中功夫深,相较胜神仙。
将“成果”捧于我面前,李季兰笑着问我:“你可知我为何要研磨茶粉?”
“兰儿你若不是为己或是为我,就是为了我们一致的目标:寻芳盐茶。”
我接过瓷罐,轻嗅茶粉,感觉:不失炉火纯青过后的庄重,也挑出了出神入化的仙味。若问这“仙味”的具体所指,我认为是“褐黑而甘翠”。
“兰儿你看,这番色泽是世上少有的,在青黑之间,如同是灵树的主干新得了生机一般,焕然夺目。你再闻这气味,全然没有湿朴锈铁之嫌,而是像雨后的百花园一般,群芳正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