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一会,按理自己作为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媳妇,不必太过上赶着。但如今两个嫂子一个在月子里,一个挺着大肚子,都不甚方便,而婆母在堂屋进进出出,还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这……
想到这里,林氏叹口气掀开被子爬起来,在公爹房门口略站了站,听得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心里实在瘆得慌,一弯身便进了屋旁的厨房。
段家的厨房是一片搭着主屋盖起来的半间泥瓦房,窗户纸破了个大洞草草用稻草堵着窟窿,现下冷风呼呼往里灌,直冻得人打哆嗦。冷锅冷灶的,光是站在这里都觉得透心的凉。
林氏摸出火油点着火,又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锅里,抓着刷锅的刷子,麻利开始清洗大大的铁锅,不一会儿双手便冻得通红。因着龚氏身量比一般女人要高,这段家的灶台也垒得比旁人家高出几寸。林氏身量不足踮脚站着,又无个帮手,不一会便觉得腰酸背痛。
“爹!”
一阵惊惶地呼喊声传来,吓得林氏手里的刷子都跌在了地上。
这一声,彻底将整座屋子里的人都惊动了。
段烈跌跌撞撞裹着棉袄推门出来:“怎么了这么了,三哥咱爹怎么了?”
视线在瞧见段杰手里带血的棉帕时,愣住了。
这是,咳血了……
顶着冷风请来的老大夫摇摇头瞧一眼床上犹在喘息的段银生,斟酌道:“老毛病了,且好生将养着罢。”
从后门抱着一团稻草进来的龚氏闻言,絮叨道:“这病看来看去多少年了,回回来,回回都是这话。”
段照忙迎上去接过龚氏手里的稻草:“娘,您抱着这些草直接去厨房就得了,干啥还非要穿过堂屋,这掉的一地的渣,待会又要扫。”
“芳儿都多大啦,扫个地咋了!老婆子抹黑出去捡草生火张罗你们老的小的吃喝,你们还反倒不依起来!”
龚氏一边嘟囔,一边被段照拉出门去。
龚氏的心思旁人不知,段照作为她亲子又如何能不知?段银生身子虽不好,却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冬日里闲不住重活做不得,便日日勤快地将草垛子的草拧成把子,码在厨下整整齐齐,何曾需要龚氏一大早出去捡?龚氏这一早做派,不过是嫌冷不知躲哪里去了,见家里来人又忙不迭跑出来找存在感。
段照也不拆穿她,只将人引厨房去,折腾了这许久,他还真饿了。
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龚氏的大呼小叫声:“才刚下了两个蛋,你就都给煮啦?这日子没法过了……”
鸡飞狗跳,热闹的一天开始了。
老大夫也是村里的老人了,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往常皆是一脸视若无睹般开方子收拾东西走人,今日却在出门时犹豫了。
段杰见状,心里有了一丝预感,将老大夫拉出门去,见应是无人能听得见了,便焦急问道:“张大夫,我爹这毛病一直是您瞧的,怎么就突然……”
“唉。”张大夫摇摇头,“你爹年轻时就亏得厉害,如今年纪大了,这喘症又最是熬人。即便是那富贵人家天天的燕窝人参好好将养着,也鲜有寿数过五十的。你爹这个……想吃点什么,做儿子的,尽量满足他罢。”
段银生的身子骨早就不好了,虽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但真的来临了,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段杰眼底已有泪意。
男儿有泪不轻弹,张大夫不忍,安慰道:“好在你兄弟几人争气,如今你同你大哥都是秀才老爷了,你爹数次同老夫提起,只有高兴的,他这一生有子如此,值了。段家的将来,还得靠你们兄弟几个哩!”
秀才又如何,只不过是名头略好听些罢了。穷秀才穷秀才,不仅自己穷,还拖累全家跟着一起受穷。
段杰苦笑:“是我不争气。”
倘若中了举,这家里必不是如今这番模样。可惜两次下场,皆失败而归。
张大夫毕竟年事高,见过的人和事也多:“科举之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你或可学你兄长那般,先谋一份差事,以图后来也是便宜。”
段焘成亲后便在澧县谋了一份书吏的差事,说出去大小也是个小吏,旁的不说,至少每月有几钱银子的俸禄,不必像他一般,年过二十仍靠着老父妻子奉养。
不过案牍劳累,终是熄了段焘更进一步的心思。
交浅言深,张大夫见段杰神色晦暗,便起身告辞:“天色不好,老夫便不久留了。按我的方子,虽无法根治,但好歹能缓解几分病痛折磨。”
“多谢。”段杰恭敬将人送走。
回转身,段照段烈兄弟两个皆一脸尴尬望着段杰,段烈手里捏着张大夫刚开的药方:“二哥……”
朱氏挺着大肚子推门出来,冷冷一笑:“抓药抓药,哪来的银子抓药。”
段杰皱眉,又不好训斥,只瞧着三弟段照:“前几日卖粮的钱呢?”
朱氏正欲开口,被段照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