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银生夹了一个糯米梅花糕：“这个软糯好吃，就是有点粘牙。”
段银生不住点头：“好好好，爷爷咳嗽好了再吃。”
段杰也给段银生添了一碗粥，到底又问了一遍：“爹，您一个人来的？段四哥送你来的么？上回他送三嫂过来也没说进门来喝口水，下回遇到他一定要好好同他道个谢。”
段银生含糊道：“唔，我知道，这个你不用操心。”
见段杰又要问，段银生看着段泽道：“阿泽在这里住得惯不惯？书院里的夫子还好相处么？同窗们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段泽一一答了：“这里很好，我现在有单独的卧房，书院里又有许多的书，山长人很好，许多书都允我带回来读，夫子们待我也很好，同窗么，相处得也还融洽。”
段银生欣慰地笑：“那就好，你爹比我强，你也比你爹强。你从小就比你爹更能坐得住，心性也更韧一些。你爹在你这个年纪时，还要我拿藤条抽才肯去进学哩！”
提到自己儿时的糗事，段杰也有些不好意思：“多早晚的陈年往事了，爹您怎么现在还提。”
段银生从善如流未再继续在孩子们面前揭段杰的短，只眼神慈爱地望着面前已长成少年模样的孙子，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人：“读书是个苦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哩。”
这说法段泽还是初次听到，无他，世人总说他们这些读书人走大运才能安坐高堂一心读书，将来还有机会改天逆命，比那些庄家把式靠天吃饭不知享了多少清福去。
段泽道：“人皆说读书是享福哩，爷爷您怎么说读书辛苦？”
段银生问：“谁说读书享福？”
段泽低头不说话，段银生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从小因着段杰读书，便是段泽也跟着听了一肚子闲话。这孩子，到底是比段杰早熟多了，这样的敏感心性，也不知是福是祸。
段银生道：“许多人说读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同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人比起来，是在享福哩。其实种田的庄稼人受的苦，都在明处，而读书人受的苦，却是看不见的苦。”
段泽抬起头来，静静望着段银生。
段银生继续道：“种地的人，但凡种上三五年，这每亩田地收成如何，在春时播种后最多两个月心中便大概有数了。有那十年的老农，便可称得上经验丰富，什么时候该种什么，都能去指点旁人了哩。但你看看读书，就如你爹，六岁开蒙至今已有二十五载，虽仅是个秀才，却早已是不知道比多少人要强上许多了，即便如此，何时能出人头地，莫非你爹能心中有数？”
“读书最苦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也无法预知你的付出，是否会有收获。这种内心里的煎熬，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多少人便是熬不过这一关，自己就先放弃了。这需要强大的心性，还有家族的通力支撑，才有可能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更多的，或许是投入全打了水漂。你无处伸冤，更毫无办法。”
“而旁人不仅对你的苦涩不能理解，还会来踩上一脚，说上一句，矫情。”
往往这样的攻击，还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
段泽被说中了心事，到底是个不足九岁的少年，脸上已经有些绷不住。
段银生抬手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比你爹有志气，是个读书的种子。但就怕你太有志气，需知过刚易折啊。”
段银生还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他虽有心全力助儿孙上进，却早已无力将心已成散沙的大家庭聚在一起了。若段泽将来有造化，希望那些人莫要后悔。
可惜，他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气氛有些沉重，段杰道：“在屡试不第这事上头，儿子有的是经验，回头多跟阿泽讨教讨教便是。”
一句话把段泽同段银生两个都说笑了。
情绪稍一激动，段银生便激烈地咳嗽起来。
段杰父子连忙站起来，一个拍背，一个倒水，段银生喝下温水后咳嗽声慢慢被压服下去。
麦氏问：“爹，您的药带了吗？要不我们带您去大夫那里再瞧瞧？方大儒家惯用的大夫医术了得，只是听说这段时日都不在河镇，爹您先在这多住几天，回头我便去跟春梅打听打听那大夫何时回来。”
段银生摆摆手：“不了，老毛病了。”
段杰也道：“爹，您这次看起来精神头足了不少，是不是张大夫的药这回还挺管用？那方子我还记得，这便去药房抓几副您再接着喝。”
段银生摇头：“前两日老四又给我按着那方子抓了两副，且得喝个十天半个月哩。你先别忙抓药，免得放坏了药材，浪费钱。”
麦氏道：“那药您这回带来了么？我现在就去煎上，晚饭的时候就能喝。”
段银生道：“我吃完饭就回去，你别忙了。”
段银生这样一说，段杰同麦氏都很吃惊。
“这么急？”段杰问，“您好容易来一趟，不多住几日么？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