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的什么道。”
“无情道。”
“何时回来?”
“再不。”
她说了谎。
剑修逍遥意,独身一人踏雪世间。
逍遥道,唯本心而已。
可偏只在他面前违了心,明明脱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冷断决绝,眼泪却如玉珠牵丝落。
“你离不开你的城,我要寻生路,你我二人不同道,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吧。”
却见眼前腰间菩提叶的男子温柔又坚定地摇头,一字一句诉说钟情:
“我等你。”
后来年年密报达京城,纸墨行间里见一人守一城等一故人归。
爱很痛苦。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爱无法如生意一般多算计一些或少给一点。
那时还未有炎寇作祟,而她初萌情意竟大胆开口问自己的债主何为情爱。
眼前银丝黑袍素饰的冷硬之人少有地露了怀念意,抚摸这颗遮罩于二人头顶郁郁葱葱之枇杷树:
“想再见到她。”
她不怕杀鬼怪,不惧炎寇,北族之人群立于高堂之上唤大风雪母祖,请神荼郁垒二神持桃木剑凶神恶煞审判时,她也不怕。
“玉熙阁小女,你可知自己偷盗北族圣物冰灵珠该当何罪?”
“我从未偷过。”
她被寒冰锁刺穿肩胛绑在冰面上跪着时也不带一丝毫的惧意,更是本心透亮过了母祖之鉴。
可就那走过证道之路时,被那手捧罂粟花的树妖恶意戳破了美梦。
在梦里,她是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家,另一个皮囊爱一个人。
她曾追逐一遥遥不可及之人背影唱了数不清爱意的曲,可如今被人坦白爱时却心生怯意。
一颗心怎能装得下两个人?
她只习惯爱人,不习惯被爱。
如果爱的基础是坦诚,那她和萧一叶便没有爱,连带着他一直执着说的中意也全都不能算数。
“如果你再活一世,要如何?”
那树妖是千里冰原的唯一一抹绿意,明明是暖色,那眼神凝视却看得她仿佛被冰针刺心。
“想变成另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
黄粱一梦,醒来不过一瞬,她不到这一炷香便快走完这虚幻一生。
终究枷锁已除,而耳边树妖话语回响。
“你这梦我不喜欢,我偏就放你生门回俗世去面对自己命。”
怎能辨得出此刻是美满人生做的不过一晌梦魇中,亦或是如履薄冰、艰难求生的现实?
而如今一晃五年,行归途路,再遇鲛人。
鲛人施幻术变紫瞳,假扮她追逐的那位遥遥不可及之人。
“是虚幻啊,人死不能复生。”
一眼便能识破这拙劣诡计。
鲛人恼羞成怒,面容扭曲,以利爪自刎相逼,想诱骗她下水救人。
“你还要再杀我一次?!”
“要。”
冷冷一言,是给这害人鬼魅定了死期,也是直言给自己听的定论。
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也寻不到故人。
眼前血莲绽放,鲛人再无气息,只见眼前河水悠悠,她忽然想起刻舟求物的故事。
传闻一人于船上丢了心爱之物,便于舟上刻了一痕,后来回经此地,乘了数百艘船,却再寻不回此物。
后来此人死前,子孙询问那宝物究竟是何物,那人说:
一把骨灰罢了。
竟是寻了一辈子不可再归之物。
鲛人四散而逃去了,这幽冥河最为凶险之处也渡过了,又行了不知多久,总算能抬头望见地裂中透出的旭日炎光。
刺眼得和皇宫中无处不在的明黄帐帘一样,上面刺绣着象征太阳的龙纹。
人们说,京城的瑞雪下不到这西部的边城来。
娥兰忆起那半山之中云雾缭绕的祭祀台,白玉阶梯环山起,数百抹雪白台阶影绰出现在山林间。
先王上清靖帝搭此白玉台用于每年祈瑞雪,求丰年。传闻中仅此白玉台就耗费了一座阿房宫,那靖帝一心求道,修了不知天坛多少只为长生。
随着新帝嘉旭到省外各处行宫祈雪的她更清楚,原先那些价值千金的玉材早就被贪官污吏抑或灾民们偷撬了不少去,如今这些只不过拿漆又重新修护渡了一层罢。
前朝天子信神不信人,二十年未出宫闱只抱着一个钟磬隔着帐帘一下又一下地以磬声定国策。
炎寇自西部开始猖獗,操控异兽攻城,并扬言西方出真龙,可吐火灼烧天日。
民间说,这天下有两个太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一个是京城上挂着的旭日,一个是炎寇控着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