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被一阵空谷幽兰般沉郁的声音呼唤着,怀柔的噩梦才有了出口,她醒了。眼前浮现的人不是在光合殿见过的“朝臣”?她坐起来想说些符合这个朝代礼数的话,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便弱弱地问了一句: “小女……小女怀柔尚不知阁下的名讳……请问阁下是?” ,皇帝扶正半躺着的怀柔,不急不徐地说: “孤是允吉的亲人,字鉴成,你就叫我鉴成吧”。怀柔想下床行礼,原来是皇亲国戚,自己的身份始终是臣。无奈病不由人,起身过快的怀柔一阵晕眩。
皇帝把怀柔抱至床前,过于自然和亲昵的举动让怀柔无所适从。她被动地顺从着,想起刚才的梦境,不免心怀感激。怀柔的脸庞近在眼前,皇帝不禁迟疑了一秒,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给她盖上了被子,吩咐了几句侍从便离开了。殿内顿时人影绰绰,灯火通明,细碎的脚步又忙碌了起来。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怀柔隐约看到床榻处不远的几案前伏着一个身影正在写着什么,但又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地骤然睡去。直到正午时分,怀柔被饿醒了。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侍从,不是光合殿的,不是自己身边的,也不见了几案边的身影,仿佛是一场自编自导的梦。见侍者端了汤药和简单的吃食,怀柔便一饮而尽,吃了几口点心填饱肚子,此时的她顾不了太多,只想清醒了就回自己的府邸。不知日月地又睡至黄昏,醒来时只觉得额前一支大手说: “应该是退烧了”,怀柔终于被这声音唤回了神志。
自己的仆从不在,无人知晓其去向,怀柔只好暂居在光合殿养病。殿中定时有人送药送饭过来,怀柔心想大概是拜允吉的皇叔所赐、受其照拂。他在暮色时分过来看过她,明明是剑目星眉,英气逼人,吩咐侍从时却儒雅之至,沉稳至深。偶尔也会有人来殿中找他,这时他总在允吉的书房议事,怀柔也从没去叨扰。
是日,两人终于有机会在殿中散步,见怀柔不语,皇帝便先开口了: “怀柔姑娘,你可了解允吉的母亲?” 。怀柔只听允吉讲过只言片语,在茉篱心中自己就是允吉的至亲,因此对故人亦并未深究。于是答道: “小女并为可知”。男子闻声竟娓娓道来当今圣上与允吉母亲的故事。怀柔的印象中皇帝都是荒淫无度的老头,实在无法被这开头所吸引,没想到故事中的皇帝与允吉的母亲还有这么一段相知相依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更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允吉这位皇叔对自己的坦言直率。要知道允吉的身世在宫中都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连允吉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却知晓的如此详细,怀柔不禁对此人多了几分好奇。 “阁下,您好像很少来光合殿”,怀柔小心翼翼地问。皇帝答道: “平日事务繁忙,不便来稚子的寝殿探访,与允吉常以书信来往”。于是话题都集中在了允吉身上。从这孩子的秉性、功课到这次的北上之行,从这孩子在宫中的生活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怀柔惊讶的发现原来允吉在这宫中还有一位长辈关心着他,对他的过往如数家珍,对他的成长虽远必到。不禁倍感亲切,笑容像这池里的荷花洋溢在脸上。
两人约定出宫后常以鸿雁传书,若允吉有难,可互通有无。谈及怀柔自己,她总是隐隐卓卓。这也难怪,茉篱的脑海中并未留下怀柔童年的记忆。更让怀柔震惊的是,如果允吉这位皇叔的故事属实,允吉就不是七皇子,而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怀柔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只闻此人轻巧带过,仿佛说的只是件寻常家事。她微笑着点头默不作声,只想与允吉平平安安。这样愉快且神奇地度过了几日,怀柔等来了侍女的马车。离别时, “皇叔”送了怀柔一只信鸽。
“六月”,“臣在”,“郭家小女查的怎么样了”。“回陛下,并无异样,哥哥与其父都是您的心腹,与丞相之子似有婚约”。“嗯……你下去吧”,皇帝十指交叠,陷入了沉思。不日,丞相陆贤便收到了皇帝的诏命:其子秉徽官升一级,任命为赣州巡抚,即刻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