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半小时后,管家敲开了秦抑卧室门,他拿着两盒药进来:“秦少,陆衡医生刚刚送来。”
沈辞上前接过:“他没进来吗?”
管家:“他说不进来了,他要回家睡觉,药用法用量都写在药盒上了,让秦少按时服药。”
沈辞道了声谢,关上门,把药递给秦抑:“现在就吃吗?”
秦抑看着递到自己眼皮底下药,把眉头皱成了抗拒形状,终于还是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从药板上往下抠胶囊。
沈辞又举起手里一瓶维生素B:“这个也要吃吗?”
秦抑眉尾微不可见地跳了跳,面无表情地夺过来,把药片和胶囊一并就水送了。
动作娴熟,看起来说之前吃了几个月是真。
沈辞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不想吃药?”
“并没有,”秦抑别开脸,“只是觉得麻烦。”
他操控着轮椅准备离开,忽然被沈辞叫住:“哥哥,我为什么感觉你好像并不高兴?”
秦抑停住动作:“高兴什么?”
“知觉恢复了,你却一点也不激动样子。”
“陆衡不是说了,”秦抑语气还是很平淡,“知觉恢复也不代表能站起来,现在就激动,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沈辞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却又不想被他说服,重新绕到他面前:“可这是开始好转表现,你总该有那么点期待吧,哪怕一点呢?”
“沈辞。”
“嗯?”
“你跟我来。”
沈辞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但还是跟上了他轮椅。
秦抑最终来到了复健室前。
沈辞知道家里有专门用来复健地方,但从来没进去过,也不太明白秦抑现在带他过来是因为什么。
不过他注意力很快就被里面东西吸引去了,门打开瞬间,他便惊讶地睁大了眼。
房间里放着全套复健器材,有些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似乎比专业康复中心还要高大上,所有东西都擦得一尘不染,全新未使用过。
他被这壮观场面震惊住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你自己弄?”
“管家。”
“哦。”
想也知道秦少自己没有精力置办这些东西。
秦抑视线从那些复健器材上扫过:“这些东西摆在这里已经几个月了,起初我也曾抱有过幻想,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得上,就像那两架放在琴房里钢琴一样,我想我只是暂时告别它们,在不久将来,我还能重新坐在钢琴前。”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希望越来越渺茫,渺茫到我开始质疑自己,开始放弃,开始觉得幻想就是幻想,是不可能实现。”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消磨人意志。”
沈辞听着他声音,对方语气越是平淡,他心里就越难受,忍不住唤道:“秦抑……”
“陆衡应该跟你说过我母亲事了吧,”秦抑依然没有看他,也没被这一声呼唤打断,“我从那个女人身上学到了很多,最深刻就是不要对某件事抱有过于热切希望,我多么希望她能和正常人一样,多么希望她可以不要时不时砸坏我钢琴,希望她可以不要给我希望又毁掉我希望……可一次又一次,我都失望了。”
“当你希望被破坏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以后,你就会把这两个字从你词典里划去。即便有一天它真再次到来了,你也不会再找回当初心情。”
沈辞看着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好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进了很久旅人,被海市蜃楼欺骗太多次,便再也不会相信前方有绿洲。
沈辞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放任绝望旅人死在沙漠里,他轻轻地开了口:“哥哥。”
他走到对方身侧,弯下腰,握住了他手:“那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秦抑抬起头看他。
“能不能对我抱有一次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少年语气出奇认真,好像带着某种看不见力量似,让他一时被这种力量吸引,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眼帘:“好。”
见他答应,沈辞不免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你一定能好起来。”
“要是不呢?”
“要是不……”沈辞忽然红了耳朵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那就只好一直用‘嗯嗯’了呗。”
秦抑微怔,随即反应这个“嗯嗯”是指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唇边弧度也柔和了些许:“走吧。”
两人退出复健室,沈辞忽然听到秦抑说:“那我还是比较希望我能好,让你一个人辛苦,我还是于心不忍。”
沈辞脚步一顿,脸颊瞬间烫了起来。
他这么一愣神功夫,秦抑轮椅已经超过了他。
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