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熙凤上回差人送信到应天府去,无非就是许媒作聘等一干子事。贾史王薛四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薛家哪有不允的道理,自是无有不应。
宝钗的父亲已故,薛姨妈便替她将这门亲事给应了下来。宝钗是个打小懂事贞静的,姨妈应了也便应了,自已因哥哥的案子进京在贾府做客这么久,大抵也是能猜到一些的。
贾母得知事情妥帖后,便叫来贾政进屋商量,老太太是知晓贾政性格的,所以言里言外都是凭着自已做主的意思,若是不依,她也好拿出一番“食前方丈,覆雨翻云”的言论来。
贾政唯恐惹得老太太不悦,也是点头答应,只是事发仓促,不免又有些担忧,一来薛家薛蟠案子还没结,如今还被扣在牢里,哪有哥哥坐牢妹妹出嫁的道理,二来宝玉应照进宫的元春守九个月的功服。若是现在操办婚娶,两头都不合礼制。
贾母且让他放宽心,只道每日忧虑宝玉一天坏似一天,如今娶亲只不过是为了冲冲喜,孩子们又有“金玉”一说,迟早是该归到一处的,婚也不必合了,一切亲人也不用邀来,剩下的让她来操心这些个赖心事就好,包管两头都碍不着,繁文缛节都先不必弄了,等过后再说,只是嘱咐迎亲时的排场切不可落了门面,还有一些杂事暂不细讲,贾政自是听命行事。
话说回黛玉这边,那日见得怡红院海棠花开,回去后不由想起金石的旧话来,既是金玉良缘,如今玉丢了,那良缘自然也就散了,可不觉间又想到这玉是宝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如今遗失,又巧遇这时令海棠无端开花,恐有祸端,加之今时光景,一时间又喜又悲,患得患失的情绪夹杂着,有些不明觉厉。
她原就料想着宝玉的婚配一定是自已,所以这些个日子故意躲着宝玉不见,全赖着宝玉说的一句“姑且放宽心,我是断然不会依着别人寻欢作乐的。”她倒是尊从起世俗礼法来了!只是不知贾母指婚一事整个园子里上上下下都故意瞒着她,甚是可悲。
这日袭人到王夫人跟前询问林姑娘一事,当初老太太将她安排到宝玉房中,她是明白用意的,现在事情作将成这般,若是宝玉知道了,还不知要闹到何种田地。
虽是有些泾渭不和,大抵是和黛玉朝夕相处过的,王夫人也不忍,正巧凤姐就在贾母房中议事,听闻袭人所言的宝玉心事,凤姐便出了个掉包的主意来,原是宝玉要闹起来,就哄骗说他父亲已亲口将林姑娘许了他,虽费些周折,如今之计也只能这般了。
然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再精再细的算计,全抵不过坦然自在,提前看破也好,后知后觉也罢,总归是伤人的。
黛玉这些日子为躲着宝玉,整日宅在潇湘馆,这日早饭后想着去给贾母请安,也顺带解解闷,刚走至沁芳桥,却听得有人在山石背后呜呜咽咽的。
黛玉绕过假山石,见是个浓眉大眼的丫头,那丫头见来人,也拭干泪站起身来。黛玉问道:“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儿伤心?”
那丫头原是珍珠的妹妹,府上人都唤她傻大姐儿,因听闻老太太赶着要娶宝姑娘进门的事,混说了两句,不想却挨了姐姐巴掌,因此躲在这里伤心。
傻大姐儿没察觉自已又说错了话,仍旧拉着林姑娘给评理,黛玉只觉得心中像那糖儿醋儿油儿酱儿的全倒在了一处,哪里还听得见外人说话。
黛玉一时间又惊又诧,想要去怡红院找宝玉问个明白,奈何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又重又软,等到行至宝玉住处时,宝玉只是端坐着傻笑,眼瞅着这般光景,黛玉心里大不得主意,也没个法儿,千言万言涌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问得一句:“宝玉,你为什么病了?”
宝玉似没听见一般,仍旧端坐着傻笑,黛玉无奈,只能嘱托袭人好生照看着,说罢就欲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却听得宝玉喊道:“我是为林姑娘病了!”
这话吓的紫鹃,袭人两个面目改色,袭人连忙出声岔道:“二爷如今病着,见不得人,林姑娘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的好。”说完便交待让紫鹃,秋纹两个丫鬟搀林姑娘回府去。
黛玉见状,强颜笑道:“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随后便逃似的往潇湘馆去了,紫鹃见快到了,念叨了句:“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
只这一句话没说完,黛玉强行吊的一口气散了去,脚步一滑,身子便往前栽去,紫鹃忙搀扶住,黛玉倚着紫鹃胳膊,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后,便昏厥过去。
原是宝玉宝钗之事,本是她数年心病,今日碰巧听得傻大姐那些话,一时急怒,迷了本性,所以才弄成这般。
见林姑娘恍惚成这般,秋纹也没过多逗留,匆忙回了房去,只留下紫鹃照料着。
贾母见秋纹神情慌遽,心中不解,细细问来,方知事情原委,一时间心中大惊,一是怒谁人走漏了风声,好好的谋划弄成了难事,二是忧她那命薄的外孙女。
秋纹见此光景,颤栗在一旁。贾母也不怪罪,只是问道:“林姑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