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地的碎尸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时,包括马良以及那远远的躲在城墙边偷看的百姓,都感觉到了一阵不适。
但也有人感到一股由衷的畅快!
有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拄着拐,从偷看的人群后钻了出来,一瘸一拐的向着地上的尸首奔来,那苍老的面容如同被打翻了的颜料一般,充满了激动、喜悦、痛恨、释怀……
林笑天与马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连路都快走不稳的老头子跑到近前,看他举起手中歪扭的拐杖,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脑袋上!
砰!砰!砰!
每一下都拼尽了全力,每一下都砸的血液横飞,让老头发白的胡须之上都多了一些污痕。
“这……这一下是给兰蓝的!这一下是给我儿子的!这一下给我孙子……狗东西!狗东西!还我家人命来!还我啊!
纵使生食汝肉亦不能解老夫心中之恨啊!”
老头子又哭又笑,涕泪横流,马良不由得变得沉默。
林笑天看着沉默的马良,突然轻声开口:
“看的此情此景,你可想到了什么?你自小便没了家人,那他们是因为什么离开的你呢?”
马良的目光不由变得迷茫,他似乎开始想起那久远的童年记忆,是那样的陌生却又亲切,仿佛只隔着一层窗户,而现在正是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了。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那些被我下意识封在脑海中的痛苦回忆。”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痛楚,以及对于记忆里有家人陪伴时的美好。
“我从小家里并不富裕,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茅草跟黄泥铸造的破屋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父亲没别的本事,只能凭借着一把子力气日日去山中打柴,挑去镇上卖,可像他一样的打柴人实在太多,所以这买卖并不好做。
母亲一边照顾家中的孩童,一边替别人家洗衣,日洗夜洗,一双手又肿又粗糙,这里一块茧那里一块茧。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费心养育我们三个孩子。
直到那一天,父亲因为镇上的员外少给了两文钱而前去理论,结果被那员外的家丁打断了肋骨扔了出来。
是几个看不过眼的打柴人拖着我那将死的父亲回来。母亲气急攻心,差点去了半条命,连夜花光家中的积蓄请了个大夫,结果那庸医只看了一眼,便拿走了所有的钱财,只留下一句准备后事。
第二天父亲死掉了,母亲一夜白了头,可是没钱买棺材只能借钱买了张草席,裹着父亲草草下葬。
父亲下葬后的半月,母亲也跟着去了。之后我学着父亲打柴维持家用,每日里还有乡邻将不多的口粮赠与,尽管如此,我那年仅一岁的小妹依旧死在了我怀里。
第二年,稍大一点的二弟因为玩耍污了员外儿子的衣服,便被其指使家丁打死扔进了臭水沟。
我寻了整整三天只寻的半块布回来安葬。”
马良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太多的悲痛,漫长的时光为这份难以言说的痛楚盖上了一层幕布。
“现在想想我学画的初衷,也只是那日突然想将自己父母原本的模样画下来吧。”
他扭头看向林笑天,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流下,脸上却浮现一摸自嘲的苦笑:
“说出来也是可笑,我如今连他们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老头子砸累了,无力的躺在沾满血污的地上,进气多出气少,嘴里吐着白沫,嘴唇微动,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林笑天叹了口气突然问道:
“那你觉得造成你如此悲痛童年遭遇的根源是什么呢?是你的父亲打柴不努力?还是你的母亲洗衣不用功?”
马良摇摇头:
“不!是这个世道错了!”
林笑天露出一丝微笑: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马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像自己口中说的那样,那么不在乎自己的神笔。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神笔再怎么强,它也画不出一个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的盛世!”
马良眼眸之中突然浮现一丝火光:
“神笔不成?那该用什么?”
林笑天抬起自己的手臂,轻轻握拳!
“马良,你要记住一句话!
盛世是画不出来的,盛世是打出来的!”
他将地上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老头子拉起,充满生机的真气自掌中涌出,将那原本苍老腐朽的躯壳化作精壮的中年男人。
当老头的意识重新苏醒,他摸了摸自己返老还童的身体,目光惊异的看向站在面前的林笑天,不由问道:
“为何如此?”
林笑天看着他,一脸微笑:
“我们要造反,你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