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到村口了,我刚刚问了大壮的儿子,说那个美女现在住在村委会,我带帅哥你去,我再回家。”
车又沿着蜿蜒的路开了十来分钟,最后停在一栋老旧的建筑门口,大门两侧贴着对联,在黑雨中也显得残破,但铁门里的院子十分干净,一些山花在暴雨里艰难盛放。
宋奕之打开随身带着的伞,下了车,和司机匆匆告别。司机赶着回家见父亲,一脚油门,就剩下宋奕之一人站在院子里,才发现村委会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大伙儿为什么都出去了。
宋奕之进了没有锁住的大厅,在一张木制桌子面前坐下,他把行李箱丢在角落,环顾四周,见墙角有一个熟悉的帆布包,那似乎是宁诺曾经用过的,白色的帆布包有些脏了,但宋奕之看起来觉得很熟悉,很安心:宁诺确实在这里,虽然现在不在,但至少他找对地方了。
等了十来分钟,天越发黑了,一切都笼罩在暮色里,远处的飞鸟朝着村落飞来,“这么大的雨,这些鸟——”
宋奕之喃喃自语,又听得阵阵惊雷掠过,他心下震惊。宋奕之走到大厅门口,见暴雨连成直线,花朵都残败了,他犹豫了几秒,从门廊上晾着的一排雨衣中随意拿了一件,又换上一排放着的胶鞋,走进了雨幕。
宁诺拉着村支书的手,村支书忽然停住了,他眼神惊恐地盯着一个方向:“那、那边是什么?宁娃子,你看哇!”
宁诺听出村支书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视力好,一眼望见,自己所处的这个峡谷对面山,似乎在发抖。
宁诺心脏狂跳,觉得刚刚明明还在的一块凸起,忽然就没了。
宁诺对地理的了解今仅限于科普的程度,但一切的迹象都表明,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飞鸟四散、地表凹陷,还有——她正扶着一棵树,树干开始抖动起来,那个频率,很不正常。
“那边的山,似乎塌了。”宁诺尽量冷静地对着眼神不好的村支书说。
村支书的脸在雨衣下扭动起来,“不好啦,要发泥石流啦!我们这里危险了!”
他的乡音都冒出来了,幸好宁诺的基础记忆还在,听得懂。
宁诺再次看过去,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两座山之间,是低谷处,而泥石流是在对面山上爆发的,来势汹汹,虽然只听见声音还没看见具体的泥石流,可是到他们这里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他们没能避开泥石流的水道,那么得救的希望就渺茫了。
宁诺立即想到,她应该往高处跑,在峡谷里左右都危险,不存在高处,只能往自己所在的这座山的山头上奔跑。
这座山叫金龟山,据说某些角度像是一只休憩的乌龟。宁诺抓住村支书的手:“支书,我们快跑上金龟山顶!”
支书回过神来,“赶紧跑!”
两人手拉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向上攀爬。
七十岁的老人脚下不慢,在危机来临的时刻,似乎之前的老毛病全好了,宁诺知道,这是肾上腺在分泌激素,这样的危急之下,人类能爆发出全部潜能。
宁诺这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却有充满了思绪,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居然想到了宋奕之。
他在干什么呢?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吗?写程序?谈判?
她甩甩头,抛下杂念,拉住村支书,全力飞奔。两人一路向上,不到五分钟,竟然狂奔出几百米,眼看已经爬到了刚刚的瞭望点,这里地势已经比较高,不过还远远没有到达山顶。
“唉唉唉!”村支书喘口气,哆哆嗦嗦,“危险危险,我们再往上点!”
宁诺点头,两人拔足又爬了几十米,现在已经比刚刚出发的地势更高了,两人能看见对面崩塌的、正在形成泥石流的山体了。
这一幕是壮观的。远处,山体在暴雨的冲刷下一点一点脱落,聚集。宁诺知道,质变是量变带来的,这样的小范围泥石流汇聚在一起,将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力,这些泥沙里夹杂着碎石、树木,杀伤力惊人,到时候以摧枯拉朽的态势从高处俯冲下去,山谷里的人绝无活路。
两人频频回头看,脚步也没停,宁诺觉察到支书的脚步慢下来了,赶紧拉着他继续向上,又过了几分钟,两人现在的高度已经离着山谷垂直海拔能有三四百米,这个距离,他们算是暂时安全了,只需要继续往山顶走去,然后顺着山的另外一面尽快下山,两人应该能躲过一劫。
宁诺浑身冷汗直冒,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升腾起来,她长吁一口气,朝着山谷的远方望去。
这一望,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