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五三书院>历史军事>大魏风华>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远行(十三)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远行(十三)(4 / 5)

事实。

风声呜咽,如同回应,又如同叹息。

“我回来了,”他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回汴京看看,也来看看你。”

雪花无声地飘落,有几片沾在他的眉睫上,带来冰凉的触感,旋即融化。

“汴京变了,朱雀大街空了一半,那些我们曾经喝过酒的铺子,关门的关门,搬走的搬走,你当初送我的那宅子,湖面结了冰,枯荷烂在泥里,院子荒得不成样子,你当初要是知道,估计得捶胸顿足说送给我是暴殄天物。”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类似笑意的弧度,却最终凝固成一个更深的疲惫线条。

“我想起我们喝酒的时候,你总是说其实你不想当皇帝,只是没得选,你爹从小就把你和太子当狗拴着饿,皇位就是那块挂着可怜巴巴肉丝的骨头,想要活下去,只有放下尊严去抢,去撕咬,我问你如果不是生在这个位置,那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你想了半天说你想当个行商,走得越远越好,所以说别乱说话真是个血的教训--你看你现在走得多远。”

“当然,对于我来说,那时候想的‘以后’,顶天了也不过是升官发财捞一笔,然后吃香喝辣,再不用看人脸色,谁能想到,‘以后’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你死之前,说就算你不逼我,自然也会有人簇拥着我往前走,说我怕麻烦,但更怕辜负那些跟着我的人,怕辜负那些把命交到我手上、指望我带着他们活下去,打出一个太平盛世的士卒百姓,我那时候还觉得你特矫情,一天就把自己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安,可现在才发现,你的确了解我,比我自己看得还透,”顾怀的声音在空旷的陵前显得有些飘忽,“你说对了,从接过你留下的那个烂摊子开始,这担子我就扔不掉了,不是我想扛,是它死死地压在了我肩上,卸不下来,除非我死,或者...走到最后一步。”

他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墓碑上冰冷的刻字。那“昭安”二字,是赵轩死后的哀荣,也是对他短暂一生、呕心沥血的盖棺定论,然而这冰冷坚硬的触感,却让顾怀清晰地意识到,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再也不会跳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看我早说过了吧”。

“我知道你在算计我,从封王,到留下那道遗诏让太子继位,都是算计,你知道太子是什么货色,你知道他一旦坐稳了那个位置,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还有老头子,还有所有跟着我们打过仗、流过血的人,你知道我为了自保,为了保住北境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为了那些相信我、跟着我的人能活下去,就不得不送他去死,我甚至觉得,如果当时我没有下那份决心,你也说不定早有准备,总之太子不可能活着走到京城,你这家伙,就连死了,都还要用你的方式,推着我往前走,走向那个你希望我坐上去的位置。”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从这坟里揪出来问问,赵轩,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这么笃定我能行?凭什么你就觉得我能比你做得更好?凭什么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把这万里江山,亿万黎庶,还有你他妈没打完的仗,没做完的事,一股脑全扔给我?就凭你是我朋友?朋友是这么用的吗?!”

“可是骂你又有什么用?你听不见了,”他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就像你说的,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我身后站着太多人,北境那些刚刚缓过一口气的百姓,辽境那些还在观望的辽人,那些跟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指望着我能给他们,给他们的子孙后代挣一个不再被人当牛羊的日子,朝堂上...呵,朝堂上那些人现在应该是对我又怕又恨,而且他们应该也猜到了什么--我停不下来了,赵轩。”

他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沉重低垂的天空。雪花纷扬,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却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种生来就该坐在那个位置的理所当然,也没有你那种说扛就扛一直扛到死的犟种脾气,对我来说,那个位置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意味着永无止境的猜忌和杀戮,意味着彻底告别像在这宅子里劈柴做饭那样的日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我还是得走下去,为了那些相信我的人,为了你死前那点不甘心的算计,也为了...我自己心里那点还没彻底凉透的东西,我不想看到我们拼了命才守住的地方,又毁在某一个蠢货手里,不想看到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百姓,再被当成猪狗一样宰杀。”

“我大概...真的要走出那一步了。”

“吉儿是个好孩子,我当初的决定的确没错,我和你,掀起的这些仇恨和腥风血雨,总算是在他这里停止了,他说他想去看看美洲,呵--你死之前我和你说过也许会有另一个世界,如果你真的在那里,就知道所谓美洲在哪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也能知道为什么我会懂这么多东西,我还挺想看一看你知道答案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顾怀沉默下来,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肩头的积雪都积了薄薄一层。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旷野,卷起地上的雪沫,形成一片迷蒙的白色帷幕,陵园里的松柏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无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