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像残忍都有那么一丝丝底线。
但自然最残忍,最可怕的事也正在于此。——事实上,如果是自己孩子的话,得人瘟的几率反而小的多。
曾经一度,韩昭恨老天无眼,恨祸害遗千年。
可恨也无用。
母兽食崽,动物中比比皆是。人何尝不类兽。
韩昭说不明白其中原理,但就是如此。
人性的善良在天地自然中,仿佛成了致命的毒-药。易子而食的人得瘟的更快、更早。食亲子,残忍无道的反倒更慢犯瘟。
对,更慢。
也不是所有人食亲子都不犯瘟,也不知天地自然是如何选择的。一些人得了,一些人没得。这是韩昭唯一庆幸的。
——总算,老天爷还是有眼睛的。至少死了一部分虎毒食子的人。
韩昭伸手一点宋聘婷额头,“别想了。”他霸气地道:“你铃儿姐姐救下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你娘就算来要你,我韩昭也不会给!”
韩昭英俊眉眼认真又真挚,他开口对宋聘婷道:“宋宋,收收心。以后你的家人是我们,旁人的死活跟你无关,知道了吗?”
“知道了。”宋聘婷乖乖地道。她仰着小脸靠在铃儿怀里,报以同样认真的目光看向韩昭。
韩昭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
铃儿低头看了看宋宋,又抿唇看了看韩昭。笑吟吟道:“我们宋宋乖不乖?”
韩昭说:“真乖。”
铃儿满意了。看着宋聘婷一直在揉腰挠背,以为她不舒服。抱起宋聘婷对韩昭道:“我带她去洗澡,顺便好好给她检查一下-身-体。你今晚跟倪倪睡。”
韩昭点头道:“正好,我有事和倪倪商量。”
*
东水寨,另一边。
老苟安置下刚刚睡下的婴婴,女儿满脸坚定,一口咬定是游见祖把她和娘亲送到西涪天王手里的。
月色下,老苟自倒一杯苦酒。心里说不上来的愁苦。
游见祖是他妻舅,当初柳柳死的时候。让他和妻舅两人互相照顾。后来游见祖拜入邓家武馆,他也跟着拜入邓家武馆。
游见祖讨得邓贤欢心,被认成义子。他虽然不能跟着当人义子,却也一直给游见祖当着左膀右臂。哪怕另外娶妻生子,也没有和妻舅生分过。
游见祖也并不介意他另娶,还说他妹妹死了这么多年。老苟洁身自好至今,够了。妹妹在天有灵也会提他高兴的。
婴婴落地的时候,游见祖更是当做自己亲外甥女一样洒金,疼爱。
可饥年一到,天下大乱。好像什么都变了。燕王朝没了坐皇宫的皇帝,游见祖也变得锋利而偏执。
——他赞成吃人。
韩五不让寨子里吃两脚羊,是因为同类相残,易生瘟病。整个寨子都会被感染,行如走尸。
这一点上老苟从来就是支持韩五的。
可他说服不了游见祖。
今晚游见祖召集亲信开会,却没有请他。老苟叹了口气。
老苟苦苦思索着以后的出路。他和游见祖的兄弟情分此为止了。原本总想着妻子的约定,不愿意和游见祖割袍。老苟望着床上睡的不安稳的小人儿。
脑海又浮现少年英雄的韩五,他刚毅有魄力,若是再有野心一些。假以时日,必能在汉水有一席之地。……韩五,对孩子好像格外的好。
老苟心里一动,坐在床边问半睡半醒的女儿,“婴婴,你想不想跟着平二哥他们?”
婴婴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斩钉截铁道:“想!”
老苟心里滑过一抹苦涩,笑着说好:“爹背你去找韩五。求他收留你。”
“那爹爹你呢?”苟婴偏着头,似乎想起眼前的人才是她的亲爹。
老苟道:“我要跟着你游大伯,把你娘救出来。”
婴婴的声音天真无邪,她不解道:“你跟着游大伯怎么可能把娘救出来。你跟着韩哥哥才会把娘救出来。”
“爹爹,你不知道。那个叫老桂的对韩哥哥可好了,他那么凶,那么威严。对韩哥哥一直笑,还说过两天带着娘亲自登门拜访。让我们母女团圆。”
老苟脸色巨变,“什么?!”
“老桂要带着你娘亲自登门见韩昭?”老苟摇着女儿身体紧张的问:“婴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婴婴被晃的整个人都有些迷糊,懵懵懂懂道:“铃儿姐姐,平大哥,平二哥他们都知道啊。”
老苟暗忖,“……只有韩五自己人知道。难怪,难怪。”
难怪韩五今晚一直一副不愿分粮的样子。天下大乱大家都傍水而居。汉水一带不止盘据了多少枭雄好汉,大家知道韩昭偷了这么一大船粮食回来。谁会放过他!
韩五要想在汉水立足,这粮就分不得!也不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