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后槽牙,习惯性阴阳怪气,“对,你如今可是有嘉定三千青年才俊,连新科状元也上门求亲。
“没人管得了你,想和谁成亲都行了。”
“……”
观亭月一时无法判别这到底是在奉承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只好轻轻一叹。
“我又哪儿招惹你了,说生气就生气。”
燕山耳朵里听了个激灵,隐约意识到不该反应得如此过激,“……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他把脸别开,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你知道我现在的脾气就这样。”
言罢,他像是比她还觉得心烦,眉头深锁,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观亭月在边上盯了半晌,到头来反而有些好笑,拿手去拍拍他,“诶。”
“好了好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那么多年过去,他们家应该早就另寻了门户给金大公子完婚。”
“以金家的势力,想必建国后投靠了朝廷,如今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燕山闻言当真思索了一阵,“我从未没听说朝里有哪家大族是姓金的,八成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说完就冷冷道,“便是看得上又怎么样?难不成有了家室,还打算让你去做妾吗?”
他自行脑补了一场大戏,眼神越来越狠戾,“就算你家败落,在朝廷上我也还说得上话,不至于非得瞧别人的脸色。”
燕山说话时,观亭月一直斜着?目光落在他侧脸,眼中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是,毕竟在前朝那帮遗留的老东西里,就数你混得最好了。”
他心里装着?别的事,因此不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
“嗯。”
*
这?一回,两壶酒都喝得很慢,等观亭月从房顶上下来,客栈早已打烊。
大堂里三个住店的客人围成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茶聊天,
而另外一桌,则孤零零地坐着?敏蓉一个。
她原想推门的,见状朝燕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休息,随后独自走下楼梯。
敏蓉的肘边码着?一大堆字迹娟秀的纸,不用细看也能猜到,她多半又在鼓捣什么“风云录”“见闻录”“观家军裹脚布史”。
小姑娘头一抬发现是她,双目立刻鲜亮起来。
“大小姐!”
观亭月在对面坐下,顺手给?两人满上茶水,“还没睡?”
“嗯……谢谢,我一会儿就去睡了。”
敏蓉兴致勃勃,“长到这么大,我从未有过如此神奇的经历,得趁着?记忆还深刻,一字不漏的写下来,以免过几日忘记什么细节。”
“写下来可以,但内容你要客观一点。”观亭月无奈地叮嘱,“别又用那些夸大其词的说法。”
“这?个你放心好啦,我向来诚实,绝不胡编乱造。”
她大言不惭地喝了口茶水,捧着杯子却似有所感,“其实……”
“在你昏迷不醒的这?些天,我自己也想了许多。”
观亭月顺着话头问,“比如?”
敏蓉思索片刻,“比如……关于你对我讲过的话,关于观家军,还有那个在城外口口声声要讨回公道的人。”
“早些年,我爹也同我说过类似的,什么‘蚁力虽云小,能生万蚍蜉’,天生我才不一定有用,但绝不会多余。就像……如果没有三少爷,我恐怕在城郊看热闹的时候,便死在流箭下了。”
她支着下巴正静静地听,突然道:“我挺好奇,你为什么对我们家的事那么感兴趣?”
提起这个,小姑娘显得有些腼腆,“不怕您笑话。”
“在我幼年……也许是六七岁上下,曾被一位麒麟营下的将军救过性命。”
闻言,观亭月诧异地挑眉,没想到还会有这?一茬,便好整以暇地等她下文。
回想梦开始的那个契机,女孩子的眉眼间竟也流露出某种怀念的温柔,“我家当时算是附近还不错的生意人家,略有几分微薄的田产。
“正逢年节,我缠着?爹爹买糖人儿,可他又太忙,总没工夫理我,小孩子嘛,脾气重,一任性起来,便赌气跑出了门。
“那会儿家里住的集子恰好在两军交战的夹
缝边,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岔路口,走着走着,我就到了前?线。”
观亭月:“前?线?哪里的战区?”
“常宁镇,是个小地方。”她说,“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哪路人马,由于跑迷了方向,天色很快变黑,只听见附近有马蹄的轰隆声,还有喊杀声,刀光剑影,阵势滔天。”
“我当时吓坏了,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
“天又冷,人又饿,浑身发抖。”
那是敏蓉平生头一次直面血淋淋的战场,尽管是远远地看、听,却也足够在年幼的心中留下永生难忘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