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江柳钦上楼收拾好行囊，和谢承煜一起跟着李主簿他们一起入了潭州城。此时已是丑时，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夜里天寒，他们一行人提着灯笼，好似在此游荡，有些冷清。
李主簿将他们带到一个医馆门前，他上前敲了几声门，冒出个白胡华发的老医者正打着哈欠，迷瞪着眼，李主簿向他交代了几句，那医者此时才清醒过来，对着谢承煜他们喊道：“进来吧。”
李主簿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江柳钦扶着谢承煜进了屋子，白发老医穿好衣裳便走过来给他瞧伤，留她一人在堂屋等着。已至深夜，还没等到大夫出来，她迷迷糊糊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醒来，天已渐渐露白，白胡子大夫在药台拣着药草，灶炉上煲药的砂壶咕嘟咕嘟作响，满屋子的药气。她起身去内屋看了一眼，谢承煜还在昏睡中，江柳钦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上的钱袋，不过装着几枚铜钱，有些寒掺，怕是付不起药钱。
指尖碰到腰间别的那块玉，她站在那儿有些无奈，轻又缓摸着那块光泽动人的玉，想了想，一气呵成走到大夫面前。
“大夫，那个……”她底气有些不足，期期艾艾地扣着手，“药钱，我能不能赊账啊？”
“我保证，等我们回去了一定给您送来！若您不信，可以去请李主簿，他可以为我们担保！”
白胡大夫用手捋了捋他的胡子，有些古怪瞧着江柳钦，继而脸上的褶皱细纹一下舒展开来，他笑出了声，安抚道：“无妨无妨，姑娘，你们的药钱李主簿昨夜便已付了，且安心罢。”
身侧出现了个人影，不知何时谢承煜已醒来站在她身旁，他面依旧呈病容，不过精神气明显足了些。
“多谢大夫，我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此告辞，还劳请您替我与李主簿……和知州大人言一声谢。”他许是高烧了一晚，声音有些沙哑，言辞语气诚恳。
“唉——你的伤……”还未等大夫反应过来，谢承煜便转身离开了医馆，江柳钦连忙跟上去。
白胡大夫瞧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拣着药，嘴里念念有词：“这伤还没好全……哎。”
“要言谢，怎的不亲自去，倒显诚意。”
潭州城外，谢承煜和江柳钦各骑一匹马，前路坦坦荡荡开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两边繁茂错杂着新绿衬蕊的草丛藤蔓，道路敞亮，却斗折蛇行，前路石子遍地不见平坦，明灭看不清尽头。
“将军，你身体承受得住吗？”此处虽已离朔都只有一城之隔，难免脚程也要费上两日之久，她不禁问道。
“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我怕京中会出事端，恐引火烧身。”谢承煜看着前方，有些心不在焉。他缓缓牵住缰绳，马儿停下处在原位不动。
潭州城门之上，隐隐有着两个人影，瞧着眼熟。李主簿拿着一把纸扇，似是朝他们的方向瞰来。而他身旁那位男子，同他一样年过半百，青丝已生大半华发，他一身青衫屹立于之上，砖土墙上凌然镌刻的“潭州”二字龙飞凤舞，那位大人不似刻字张扬，不似它居高临下，他就立于那处，一身清风朗月，身骨挺直，不易使人察觉，也不易令人忽视。
江柳钦回过头。
谢承煜微滞一瞬，从马背上下来，他上前走了几步，掀开衣袂席地而跪，作揖朝着潭州城门躬身俯地以三拜。
江柳钦看清了城门之上的人，不免心中被思绪拂起几层涟漪，她亦俯身而跪。
益师亦友，师传于道，授之以礼，友予之情直，教之处世而不世故。三年之前，翰林院掌院学士苏大人桃李天下，而三年后，潭州知州，竟是苏遇安。
*
两日后，他们到了洛京城。
洛京城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繁华地带，楼阁入云，花酒飘香，绣户珠帘，车舆接踵。布行画阁之中，富盛之人流连罗绮锦缎，好墨之文士把弄文玩名画爱不释手。茶坊酒阁之内，丝竹雅乐，美酿奇馔无不应有。
洛京距朔都不远，为首城之要塞，江柳钦他们待守卫军检查通过文牒后进了城门，定睛一看，洛京城果然名不虚传，与朔都相比皆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着走着，谢承煜在一家看起来比较高雅的客栈门前停下，还没等江柳钦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就迈出脚进去。
江柳钦忙将他拉了回来，有些无语道：“将军，你有钱吗？”
谢承煜停住脚步。
“您的药钱还是人家李主簿付的。”她道，出来带的银票早在厮杀逃亡时不小心弄丢了，哪儿还有钱负担得起住店？
“再说，我们不是着急赶路吗？”
谢承煜捏捏眉心，随口说道：“这洛京已在天子脚下，距朔都不过半日之程，不急于这一时。况且，我们途中遇难，你当陛下不知？都闹到了潭州城知州耳边，就算做做表面功夫，半日之程，陛下亦会派人来护送我们。”
江柳钦微微颔首，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