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妙在个人”便是如此。十三代掌门荣鹤霖延续世代相传的师门风格,因材施教,不拘一格,因此门下弟子各放异彩。
荣氏一生收得入谱弟子十三人,武功至柔是蒋碧珺,其招式与太极相类,称作“越溪剑法”,使一把缠腰软剑,练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任你如何刚猛锋利,她自柔软如水,迂回相应,将你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自身毫发无损。
而九歌山上现今武功至刚者,不是男子,乃是江靖斐。一柄重剑,寒光闪闪,锋利无比。若说旁人舞剑是“气势如虹”,九歌山三师姐是剑气如电,一套“破阵剑法”,迅猛刚烈,大有闪电霹雳将天穹劈作两半之势。小弟子们偷偷说笑,都说沉香劈山救母,用的便是三师姐的剑法。
蒋碧珺人如其术,性子极柔,说话轻声细语,处事柔软体贴,山上谁都不好意思对她说一句重话粗话,靖斐平日也很疼她,但今日出门时听见有人来追,她满胸怒火无处发泄,回身拔剑相向,已不管来者是谁。
若璇惊叫之间,碧珺轻轻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则整个人向后撤去,将积水划出一道白浪,她身形后仰到与地面只余一尺时顿住,避开靖斐剑气,然后腰间细剑如游龙出水,蜿蜒来迎。
靖斐虽然无意伤人,但剑气扑空,自是恼火,手腕翻转,挡掉碧珺的剑欲再补空。碧珺一记燕子翻身闪到一旁,却不料靖斐刚刚乃是虚晃,瞬间剑锋换向,一道凌厉剑气裹挟着雨点直指她而来。所幸碧珺天生柔若无骨,连人带剑又是一避,这才避掉大半剑气,但两剑相触之际还是被震得整条手臂一阵发麻。
“住手!”泉钧与宗忆齐声喝道。
靖斐收剑,冷冷道:“二师兄跪得容易,我却不服。若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绝不认这个掌门!或者,就打到我服,打到我把一身功夫都还给师父为止。”靖斐字字斩钉截铁,刺破雨幕,掷地有声。
泉钧身为大弟子,武功本就不差,又得了师父十成功力,心底并不打怵,他刚要应声上场,却听宗忆道:“不劳掌门,我来。”
不知为什么,大雨之中,萧葭好像从三师姐的眼里,看到有什么破了,碎了。她甚至幻听,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琤”的一声。
然而靖斐却咬牙不退让。
“二师兄,三师姐,你们不要打了……”萧葭还像过去一样,爱当小和事佬,伞也不打就跑到场中去,张着双臂。
葛小川和夏星瀚双双扶额:“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有这眼力见儿……”
“三师姐,你打不过二师兄的,二师兄,不要和三师姐打了好不好……”那比武的两人在漫天大雨中越走越近,萧葭还夹在中间劝。
葛小川叹了口气,大喊一声:“等等!”轻功上场,一手擎伞,一手拎起萧葭衣裳后领,又是几步轻功,腾空将她拎走。
不但拎走,还拎得远远的,拎着一路下山去,去到半山的小溪边才把她放下。
“这些天看你不怎么吃饭,果然轻了。”小川笑道。
“你还笑!”萧葭终于着地,气得跺脚,气得大哭:“你为什么把我拎走!我不要二师兄三师姐打架!师父才走,他们就……”
小川依然是玩世不恭,好像万事不挂心的样子:“说得好像你在那,他们就会停手不打了似的。就算你点穴定住他俩,他们等穴道松开还是会打,你劝得住一时,难道劝得住一世?”
萧葭挫败地低下头,埋头在膝盖间,继续哭。
“小葭,你说,我相不相信三师姐的话?”
“你爱信不信!”萧葭在气头上,像头发怒的小老虎,张口乱咬。
葛小川笑笑,继续道:“我觉得,以三师姐的人品,不会血口喷人——当然,大师兄也不像是会害师父的人。但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师父遗言,决定将一切都传给大师兄,我就要奉大师兄为新掌门,这是为了师门好。就像三师姐刚刚自己说的,’顺水推舟‘,让师门重回正轨,不要四分五裂。我猜,二师兄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可是……如果三师姐说的全都是真的,那大师兄岂不是……”萧葭用力晃着脑袋,如果大师兄真的是害死师父的凶手,她怎么能安然称他一声“掌门”?
“师父为了保住大师兄,不惜要求遗体火化,自身灰飞烟灭。你我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萧葭毕竟年幼,之前又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太好,几乎不曾见过什么世间丑恶,因此脑袋里容不得半点瑕疵阴私。葛小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想要真相对吧?我可以答应你,将来有朝一日找到真相,但你也需答应我,在我证明大师兄到底是黑是白之前,你要把大师兄当做一个清白的人来尊敬。”
萧葭有些懵懂地问他:“你要怎么找到真相?”
葛小川道:“那你就不用问了。”
他似乎也不习惯和萧葭之间这种沉重的氛围,白净清秀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调皮的笑:“怎么,不相信九哥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