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门那儿晃出一个绰约人影。
透过窗纸依稀可见秀丽身姿。
他倏然直起了身子,手足无措地理了理头发,紧张地看向不远处桌面上立着的瑞兽葡萄镜,幸好仪容还算得体。
他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后背也在融融烛火中舒展了下来。
菱花木门刚发出响声,他便迫不及待地说了声“进”。
孔松月推开门,她已经洗漱过了,头上的玉簪也已卸下,青丝散落一肩。
白日里繁琐的衣饰被她换成了一件简洁的水白色棠州绸裙,夜里风大,她外披了一件紫藤纹的厚实外衫。
“刘府好久没人来住了,屋子没怎么打理,刘煜昭怕你夜里冷,托我送床被子来。”她放下手中的烟紫色团花锦被后,立刻撤回了手。
她咬着舌头,瞅了一眼四周。
这屋可不好跑,万一打起来,屋子里的东西都得毁了。
“他大半夜去找你?”梁川丝毫没有感受到孔松月的敌意,嘴里的话泛着一股酸味。
刘煜昭一成年男子这么晚的天去别人家未出阁姑娘的屋子,怎么想都不妥,亏他还是丞相府的独子,竟是一点也不懂礼仪礼规。
孔松月尴尬赔笑,“还不是你刚才在刘府门前一脸不情不愿,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勉强你住在这儿,也不好意思问你要不要加床被子,只能找我问问你了。”
床边的掐丝珐琅孤雁落地烛台上的十支蜡烛暖意融融,烛光下,孔松月把刚起身的他按回了床上,他身子清瘦,让孔松月怀疑如果不盖被子他会直接冻死。
虽然对于洙邑初春的温度而言有点夸张。
但这个季节,家里有钱置办炭火的,都还是日日夜夜烧着炭火,刘煜昭独身惯了,缺少个操持家务的人,才疏忽了这点。
他平常很少回刘府住,也是最近瞎了才天天待在屋里。
她顺势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按住了梁川的手。
这样以防万一,就算真打起来了,她也能抢占先机。
“你倒没跟我说过清慧二十八年以前的事。”
她靠在黄花梨木床的雕花架子上,一手撑着下巴。
他隔着被子,悄悄地,默默地扣上了孔松月的手。
被子很厚,他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不过他不承认这是被子的功劳,而是把一切都归结为孔松月的到来。
他慌乱地解释道:“从前的事都很无聊,讲了也没意思。”
他的意思是,我怕你不想听。
“显得我像个外人。”
“不敢。”
“你可是敢,你们俩个在洙邑来往不断,独独把我和师父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他们的呼吸那么近,她只靠听声音就能感知到梁川的情绪。还好,他情绪稳定,今天看起来不会撕破脸动手。
“你真的想知道吗?不会觉得听着心烦吗?”
他一连两问,问完又担心自己话多。
“当然不会。”她唇角勾起,漾开两个浅浅的酒窝。
梁川胸口心慌,忽然被她隔着被子握住了手。
梁川的手比她大一些,修长的手指捏起来很舒服,她说:“你总是闷头不吭声,搞得我心慌不安的,就光说之前我杀你一事……我太莽撞了,脑子一热,心里就生气,但我事后怎么也想象不到你会害兄长,我就开始后悔这其中有误会。”
为了让声音略略哽咽,她反复回忆着被师父罚抄书的悲伤。
“没,没事的,不是你的问题。”梁川试探着回握住她的手,“也怪我没早点给你讲洙邑的事,怪我怪我。”
“所以你和兄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从没插手过师兄的事,一直以来,只是偶尔帮师兄收集情报罢了。”
“收集过哪些?”
“关于太后、邱夫人和千琥谷都有,刘家也有不少。”
“兄长为什么要诬陷刘家?以前可是有什么过节?”
梁川点点头,“邱夫人当年就是被刘丞相害死的。”
“母亲?!”她握紧了梁川的手。
梁川沉重的语调回响在耳畔,她耳朵里一阵阵的嗡鸣,她终于明白了兄长的恨意从何而来。
或许她明天会很难面对刘煜昭。
但梁川的话也不能全信。
兄长既然愿意留刘煜昭一命,他必然是无辜的。
但他无辜归无辜,杀母之仇依然梗在心头,不好面对。
“你对母亲的死了解多少?”
梁川没有立刻回答,他虚虚握住孔松月的手腕,目光恳切,“我明天再给你说,好吗。这些事太长了,会耽误你的睡眠。”
“可我……”
“我知道你心里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一会儿,好不。”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