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真的吗?”
他仿佛好笑,回身低头看她。
“冉冉,你何时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冉红脸,急忙解释,“我是高兴过了头。”
他的指节不轻不重落在她面前的檀木几上,轻轻的叩响。
“冉冉,虽说妹夫不在了。但他能为你做的,我一样可以。”
他此刻突然靠得极近,云冉稍稍抬头,便能看清楚他深邃的眉眼。
不知怎么,他突然提及周从之,云冉面颊潮热,喉头干涸,“我、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来找二哥哥。”
她的乖觉似乎令孟宴宁受用,他复又笑道:“我过阵子要到府上看望娘和祖母。待你回娘家,我便安排探监事宜。”
他自小住在听松院,对阿娘和祖母格外敬重。发生这么多事,他尚未回过云宅,回去自然顺理成章。
云冉愈发感激,如果这几日没有孟宴宁辛苦辗转,自己还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议完正事,云冉终于有闲心听曲,孟宴宁便又招来戏班子,给云冉唱戏。云冉本想和他说道说道,戏中才子佳人如何冲破礼教束缚,喜结连理,奈何曲调过于婉转悠扬,听着听着,竟睡着了。待醒时,天色已暗。
她倍感失礼,偷窥孟宴宁,他捧着书卷卧在一侧,似乎没发现她的窘态。
云冉忙理了理鬓发,向他告辞,孟宴宁点点头,让小厮送她下楼。
待室内回归沉寂,孟宴宁才从榻上站起,让戏班子再退下。他拢紧了自己刻意松散开的衣襟,弯腰拾起案几上的香囊。
慢慢收紧五指,叫那浓郁香气在他的揉搓中逸散,眼底展现出奇异而灿烂的光彩。
*
月冷星稀,风雪又至。
春风楼雅间又迎来了位客人。孟宴宁更换了鹤嘴铜炉中能让人昏昏欲睡的迷香,备了几盘爽口小菜,烫了两壶烈酒。
来人刚进屋,便解下自己的灰狼毛流云锦缎披风,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我原想着外头冷,赶紧到屋里暖暖。没想到刚进屋,便似进了个雪洞。你不觉得这雅室空旷得厉害,连个暖身的人都没有吗?”
烫过的酒失去了辛辣的后劲,只剩下芳香醇厚的余甘。他喝得没趣,又叫人拿两壶冷的来。
孟宴宁转着酒杯,懒淡道:“一个断了根的人,还想消受美人恩?人果然越缺什么,越喜欢掩饰什么。”
那人脸色骤变。
“孟宴宁,你只不过小小举子,敢对我如此不敬?”
他的确是个阉人,却是京城里皇上跟前最得脸的九千岁调教出来的干儿子,督监赦县市舶司诸事,明州知府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孟宴宁烫着新酒,闻言掀起长睫,清凌凌觑他一眼。
“督监大人,我找你,不过是叫你帮我办件小事,也关乎云家的案子。”
他这口吻,不仅是懒得逢迎,也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如果不是骆青岚跟他交情深,这般态度,当场打死也无不可。
不过他算找对人了。云昶杀兄一案,骆青岚一直跟进。人现在还在赦县大狱,之所以不能放归,并非因他是此案唯一嫌疑人,而是因此案事关赦县一起牵连甚广的香药走私案。
前阵子,骆青岚偶然得到一封密信,信主匿名举报云氏族长云鼎峰私藏名册,名册上记录了赦县近年参与香药走私的大小官员,富商巨贾的名单。其中交易进行的具体时间、香药种类和数目,历历分明。
国帑空虚,东南军需吃紧,若他能替陛下从这些走私官宦富商手里查抄出大笔银钱,东南危机可解矣。
他本想找云鼎峰求证,没想到云鼎峰突然死于亲弟弟云昶之手。他合理怀疑,是云昶受人指使,杀人灭口,藏起了名册。
他摸了摸鼻尖,“关乎云昶杀兄案?难道是你找到了给我匿名信之人?我当初便说,那信的笔记像你父亲孟天颍的笔迹,但他为人驽钝守拙,屁大点事就想把脑袋缩回领子里,半点骨气都没有,怎会偷偷给我送信?”
“倒是他儿子,文墨娴熟,城府颇深,很容易模仿他的笔迹……”
孟宴宁打断他,“怀疑我?”
骆青岚被他眼神威慑,一时败下阵:“行行行,我没有证据……但如果真是你做的,千万别藏着掖着,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赦县一潭死水都被你搅浑,你不能甩手不管。”
孟宴宁两指夹着酒杯,默了会,淡笑:“云鼎峰既死,云昶也可能被杀人灭口。你最好提早防备,将人转出县衙大狱。至于我,一个闲散的举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找你,也不过想同你借具尸体。”
孟宴宁此人外柔内阴,乖僻邪谬,常让骆青岚捉摸不透。早年他在京应试,曾有权贵子弟蹬鼻子上脸,讥笑他出身,后来那人便莫名其妙因醉酒掉进茅厕坑,变得疯疯癫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