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敷衍道:“二哥哥,天儿那么冷,你吹了风,也快些回去吧,喝碗热姜汤发发汗。发了汗也不可吹风,千万把手炉放在被褥里暖足了,再躺进去。”
她正又要进宅门,孟宴宁眼底一沉,却将马车里烘得香暖的紫金绒里鹤氅虚虚披在她肩头。虽是半夜,宅前也有人影来往,那沉甸甸的男子外袍加身,云冉心弦一颤。
“二哥哥?”几乎是在云冉开口的同时,她看到了巷子里停下的马车,和从马车里下来的女子。
她的指尖不禁蹭下裙褶,好似有人用毛笔划了下她的脏腑,浑身不自在。可她抬头,孟宴宁仍平静地看着她。
她便觉得不应当,却控制不住,语无伦次道,“二哥哥,你进了风邪,寒衣还是给你披着吧。”
她便去解鹤氅系带,却突然想起孟宴宁掌心的镂空金球,动作又顿住。
——她在害怕什么,还想让他再寒一次心么?
孟宴宁观察她的表情,继而又将幽沉的视线,转到刚从外归来的林无霜身上。林无霜素来深居简出,连做好的女红,都只差女婢去卖。今日却是因云冉在外,不得已和周冬晴到布庄机坊料理生意。
但让孟宴宁奇怪的是,什么事情,必须林无霜出面?周冬晴堪称周从之二把手,对布庄的营运,比宅里女人们熟稔。偏这样的人物,在周从之“死”后,对周家两位奶奶,忠心耿耿。
林无霜亦在打量孟宴宁,继而对他万福:“二爷今日,怎么和冉妹妹一起回来?”
她如长了尸斑的死物,突然能说话般。甫一开口,老气横秋。
云冉没想到她今日根本没回家,忙将她收到周从之来信又扑了个空,幸得孟宴宁所救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复又补充:“若非二哥哥,跟着我那些护院家丁,今日都得因我遭罪。”
那么多人瞧着,即便她有心猜,也能猜到他们一路甚是规矩。
林无霜却仿佛突然心神不定,“竟然如此,二爷辛劳,要不要到寒舍坐坐?妹妹不知规矩,二爷盛情,我们也当知恩图报。”
孟宴宁语气淡漠,“宅中有大夫,仆人也已备药汤,今日不便叨扰。”
他无意,林无霜自然不挽留。
送孟宴宁上马车,她方瞥了眼周冬晴,周冬晴半折腰身,只道有事退下,默默进了宅院。林无霜又才盯着云冉,“妹妹,从之果然不在渔村?”
她像是懊恼自己为何现在才回,可得到云冉的肯定,她却又死死盯着孟宴宁远去的方向:“妹妹,先前以同你分辨道理,你怎的还同你二哥如此亲近?”
她总是疑神疑鬼,云冉烦恼道:“路上偶然遇到而已……若非他,我现在可能被那群居心叵测的海寇捉走了。”
“糊涂!那么多家丁都打不过那群贼子,缘何他一人就让人全撤退了?”
林无霜面带忧色,好像遇到什么事一般,总是用这种行将就木般的想法禁锢云冉。
云冉突然便觉得她有点魔怔,“或许,二哥哥功夫好。”
可细细思量,又觉说不出的古怪悚然。她本对孟宴宁满心感激,林无霜半句话,又让她心思全乱了。
*
孟氏马车极宽极广,大得让孟宴宁错觉,人少了一个,空气便似冷透了。
车内炭火仍燃,熏香袅袅。他借着微芒,清理胳膊处细小的伤患。
若非追踪,也不必摸黑爬山,弄得周身狼狈。可除了些明显的咳嗽,那个人,什么都看不到。
孟宴宁长睫又微微垂下,心脏好似比平日更痛了些。收紧的手掌,也崩出些淡淡血渍。
“二爷,可要回府?”车夫的声音。
他便微阖眼帘,因疼痛而指节震颤,声音都喑哑起来:“不。去云宅。”
*
云家迤逦的灯彩,因孟宴宁突然的到访,渐次亮起。老祖母不喜云鼎峰家的热闹繁盛,常年独居云昶家宅,此刻早已歇下。
阿娘听闻儿归来,一面安排仆婢到小厨房备膳食姜汤,一面匆匆梳妆披衫,从回廊处迎出。
孟宴宁竟也不进屋,只一袭单薄交领长衫,背手立在堂屋前,抬头看着天上零星暗淡的星子。长长的影子投在阶前,清寒孤孑。
“诶哟宁哥儿,”阿娘愁的心肝儿肉颤,“天头这般冷,你怎么不先进去暖一暖?”
她从前疏于对他的教养,这个孩子,好像也逐渐习惯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善待自己。
“惦着阿娘,便在此恭候。”孟宴宁对她行礼,抬眸时,眉毛睫毛上冻了一层冰晶。
阿娘正想让他别顾忌些虚的,他便似有不耐:“娘,今日冉妹妹突然收到一封自称是妹夫的来信,不顾一切去找人,差点落入贼人之手妹妹如今伤心过度,浑噩魔怔,让她改嫁之事,娘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