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玄遥冷了脸,厉声道:“不行。”
“既然陛下想隔山观虎斗,那明日我就进宫,求陛下赐我与棠宋羽大婚,不管同意与否,她也休想置身事外。”
“玄凝,你是要为了一个男子,将所有人拉下水吗。”
“师父常说,天命定人。”
*
白衣翩跹,三千银丝如绸纱般随风流动,镜释行踩着流云剑,自山顶缓缓而落。
小女君百无聊赖,正握着剑在嶙峋山壁上刻字,见他飘下来,两眼发亮问道:“你就是我师父?”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镜释行垂眼看到山壁上刻着歪歪斜斜六个大字:
[玄女到此一氵]
“昆仑宗训规,严禁在石墙上刻字涂抹,违者罚挑山石两百石。”
“师父,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山上有这规矩。”小女君嗲着声音说话时,攥着他的衣袖摇晃,“不知者无罪,师父你就放我这一回?”
镜释行打掉她的手,将被她扯皱的袖子理好。
“念你初犯,减至一百石,现在就去。”
小女君明显不服,指着他咒道:“你等着,我以后要让你哭着来哄我。”
镜释行目无波澜,捏诀将人送到山脚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昆仑山上,山石堆积成灾。
小女君个子长得飞快,脾气也愈发长进。
一日,她和师父又起了争执大吵一架,大半夜背着剑就要下山回家。
那句狠咒,也就此应验。
镜释行梦中惊醒时,发现她不见踪影,衣冠未及整,携着流云剑飞出,沿山路寻人。
最后在山脚下,他寻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匆匆落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是师父错了,你莫要生师父的气。”
玄凝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看着他脸上泪痕,挑眉轻笑道:
“天命定人,师父,你的天命乱了。”
“那又如何。”他握住她温热的手腕,“吾已窥得天命,受得天惩,吉凶顺逆,已无惧矣。”②
*
“天命定人,得运在己。我若不试试又怎知吉凶定数。”
玄凝摸出脖间的吊坠,红绳鲜艳,白玉温润。那是她长命锁上取下的一块刻字玉石,如今已戴十四载。
她一把扯断红绳,将玉石攥在手中。
“玄家列祖列宗若真在天上看着,自会保佑我无事。”
她这执拗的性子,倒是跟自己如出一辙。
玄遥早早注意到她眼下乌紫,出于心疼,总算肯退让,“你要进宫,总要换一身行头吧,随我回清池庄。”
“阿媫,你先过去,墨云还在这,我随后就到。”
“墨云饿的已经自己寻路回马厩了,你要如何随后就到?”
这马,倒是挺会自力更生。
玄凝挠了挠脸,尴尬道:“我还要和棠画师说几句话。”
“……你快点。”玄遥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先行离开。
玄凝进屋时,棠宋羽还闭着眼,看样子已经熟睡。
她俯身将手中玉坠系在了他细颈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美人好梦。
寥寥几面,他不信她,在所难免。
她学疏才浅,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便只能用此物聊表心意。
玄家祖宗们若在看着,也请保佑他永绥吉劭,顺遂无忧。③
白玉一直在手心攥着,尚有她的体温,理应不会激醒人。然而当她捏着白玉放进他衣领时,棠宋羽却缓缓睁开了眼。
玄凝下意识弹开身子,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来偷东西的,便理直气壮道:“戴着,不许摘。”
说完,她脸一红,狼狈跑开。
脚步声出了院门,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棠宋羽撑着身子艰难坐起,未放好的玉坠随他动作从衣领掉出。
光照下,白玉中隐隐透出丝缕柔青,镌刻的“凝”字虽已模糊,却也可以辨别笔画。
他摩挲着字眼,漫长的时间后,白玉重归温田。
“如此也算,眼中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