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
姜尔雅笑着说好,端起水杯凑到嘴边一闻,只闻得到一股怪味。
她装模作样的仰了仰头,看似喝了不少,实则趁着光线昏暗,将水渗进衣服。
然后抹了把嘴:“大娘,你这水怎么这么涩。”
大娘绿豆般的眼睛转了转,和气的笑道:“两位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我们这里条件不好,水就是这样。那位先生要不要来点?”
“那就不行了。”姜尔雅状似遗憾的摆了摆手:“他从小体弱多病,跑两步就喘,喝了不好的水就会闹肚子。”
大娘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将房间留给两人,准备退出去。
姜尔雅叫住她:“大娘,你去哪里?”
那女人转头看了一眼,视线在姜尔雅的帆布包上停顿片刻嘀咕了几句:“天也晚了,你们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我去另一间房住。”
话落,便动作利落地拽着花胜去离开,小孩在关门前回头望了一眼,意味不明。
首先这间屋子就很怪,背阴。
分明才将近傍晚,天还没完全黑下去,进来时却将光线挡的一干二净,犹如身在黑夜,让人觉得恐怖阴森。
女人会说官话,村里其他人却不会,那男孩的话里夹杂着外地方言,怎么看都不像是本地人。
楼锦灯压低声音道:“要逃吗?他们不是好人。”
姜尔雅思考再三,还是摇头:“天一黑,外面也没比这里安全到哪里去,你没看到咱们进村时,过路的那些人的眼神吗?阴森毒辣,像是在看猎物,而不是人。”
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这里地处偏僻,只有女人一家:“来的时候我看过了,院子里还晒着几块腊肉,她应该暂时吃不到咱们身上去。”
“吃,吃人?”楼锦灯显然不能良好的接受这个事实。
姜尔雅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冷笑道:“村庄里的怀疑就先不谈。”
“在来之前,你去茶馆打听消息的时候,我去了隔壁书店,遇见一个不太正常的老头。”
“当时就觉得眼熟,刚才走到一半,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他是北平一家书店的老板,我曾在店里遇见过钟鼓鸣。”
“他神神叨叨地就说什么吃人,我以为他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这么一想……他估计是猜到我想去干什么,提早就提醒了我一下。”
毕竟她向那人打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赈灾粮食。
楼锦灯诧异道:“书店?哪家?是学校东边那家吗?你有问那老板的姓名么?”
“问了,他说他叫祝东风。”
楼锦灯:“……”
见他面色不对,姜尔雅困惑道:“怎么了?你认识吗?”
楼锦灯:“他是李教授的丈夫,早在李教授组织募捐后,他就启程去了河北,半月前他修书一封,说情况些许复杂,李教授这才提议来一趟。”
姜尔雅没料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她只和那老板在北平见过一次面,游遍芳同云飞扬起争执时,是他替游遍芳说了话。
楼锦灯将话题扯了回来:“所以说,那大娘在获救后所说的‘要不是你们,我们娘俩可就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去了’并非是夸大其词?”
姜尔雅心中感慨这人怎么比他还天真,毫不迟疑地说道:“你听说过《白鹿原》*……”
她顿了下。
这下倒是嘴比脑子快了,楼锦灯这辈子再多活六十年,才能看得到《白鹿原》。
楼锦灯疑惑道:“什么白鹿原?”
姜尔雅找补:“我没说白鹿原,我只是想起来一个在乡间广为流传的故事。”
“说是古代闹了场饥荒,一家刚娶过来的媳妇半夜醒来后发现丈夫不在身边,公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以为三人偷吃,结果意外听到三人要将她杀死吃掉,熬过了饥荒后再娶新妇。”
“媳妇吓得连夜逃回了娘家。”
说到这里,姜尔雅就停住了,她有点怕楼锦灯接受不良。
楼锦灯却催促道:“没了?”
姜尔雅:“……”
那就别怪她了。
她说:“母亲听说了后说一定为她出气,转头哄她睡下,结果睡到一半,又被磨刀声吵醒。”
“她听到父亲说,他们不吃了她,婆家人肯定占了便宜,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果然,话音落下的瞬间,楼锦灯面色惨白。
他仍是不怎么乐意相信,纠缠着姜尔雅让她说清楚:“你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为了博取噱头乱编的啊?”
确实是编的。
但姜尔雅不想解释,在土炕上拉开了味道难闻的被子,最终又嫌弃地叠了起来:“明天天一亮就赶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