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毁了吧——
璟珺已逝,许多事终是无解。
啼哒啼哒的马蹄声缓缓响起,雪地里车轮压过的痕迹异常明显,即使再覆盖上新雪,难道就能掩掉马车刚刚压过的痕迹吗?
“姐姐,姐姐……”程锦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一头扎进了屋内,他问兰轩:“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战场?”
“谁告诉你的?”兰轩看着衣衫皱巴,脸色潮红,一身狼狈的程锦问道。
程锦语塞,“呃、那个,那个……”
“恩?”
“姐,我、我、那个……”
兰轩挑眉,“还不说?”
“我,我、我……”程锦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啊,可是,说了的话韶华姐姐一定会死的很惨的!若是不说,他能瞒得了姐姐吗?
“干脆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兰轩不喜欢程锦这副样子,她并非气程锦的隐瞒,要是程锦连这点儿担当都不曾有她才会生气。其实,他不说她也猜的到,除了韶华不可能有别人。可是,这并不是他这样畏畏缩缩的理由。
这还是兰轩第一次在程锦面前表现出不满,他知道兰轩生气了,她对他的隐瞒表示不认同。姐姐,因为他生气了——这个认知让程锦很是沮丧。可是,他答应韶华姐姐不说的,怎么办?程锦很是害怕,说实话虽然兰轩待他很好,除来在学习上要求严格,几乎满足了他的全部要求,可他最害怕敬重的就是她,他不希望她对他失望。爷爷已逝,他唯一的依靠就是兰轩了,一想到她会对她表现出不满,他就不自觉得紧张害怕,越是紧张,他就越发不自然了,“我、我……”
“我、我……”程锦想说是韶华姐姐告诉他的,可是他说了半天,他都没有说出来,韶华姐姐待他那么好,他不应该出卖她。
看到程锦如此表现,兰轩下意识的黛眉紧蹙。她不明白,程锦与公子靖几次见面,他都不曾紧张害怕,为什么他不怕齐靖宇,反而更怕一向待他宽宥的她?
见兰轩蹙眉,程锦更紧张了,姐姐对他这么好,他却连姐姐提的问题都回答不了,“我、我……”说着,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过。程锦惭愧的低下了头,“姐,姐……”然后,他低下了头,手不自觉的揉搓着沾了泥浆的袖口。
程锦的眼泪一出,兰轩原本想要训斥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甚至,她是惊慌失措的!除却韶华玩笑般的哭闹,从来不曾有人在她面前哭泣。看着程锦无声的啜泣,兰轩有些束手无策。她其实是不擅长和孩子相处的,对着璟珺她也只是询问他的身体和功课,其余自有他人料理。她有记忆以来,每日的生活就是学习,学习,不停地学习。诗词歌赋、君子六艺、兵法谋略、帝王权术……除却难得一见的孤本,诸子百家的著作,名人大家的论述,就没有她不曾研习过的。不止如此,很多杂学的知识她也能如数家珍。可是,这一刻,面对程锦的眼泪,锦兰轩除了静静地端坐在太师椅上,别无他法。面对璟珺如此,面对程锦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好久,程锦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糯糯的开口:“姐,我、我错了……”程锦并没有抬头,他怕触及兰轩眼里的失望之色。兰轩姐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希望姐姐高兴。
可是,他做的不好,他不够聪明,公子靖更是明言说过榆木脑袋也不过如此了。他似乎总是达不到师父们的要求,也不知姐姐是否失望?看姐姐的神情,程锦知道,她一定失望极了。
“抬起头来。”
兰轩的声色平平,程锦根本不能从她的声音里感知她的情绪。尽管此时他的心依旧忐忑不安,可他依旧听话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双红肿的双眸,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兰轩叹一口气,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如他们第一见面时一样走至程锦面前蹲下,她从她的衣袖里掏出一方素色手帕,她将叠得整齐的手帕展开,手帕的一角绣着一颗淡雅的兰草,她双手将手帕递给了程锦。她注视着程锦的眸子,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没有怪你,真的。你擦一下吧!”说完,她双手托着帕子置于程锦眼前。
“恩。”程锦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下,“姐……”一开口,他泪如泉涌,他一头扎进兰轩怀中,放声大哭。
接触到程锦温热的身子,兰轩一时有些僵硬,她的双手下垂,都不知该如何做才好。程锦的两只手环着兰轩的脖子,他的脸埋在兰轩颈侧,整个人靠在兰轩身上。即便是璟珺,他们也少有如此亲近。此时,程锦的呼吸清晰可闻,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她的颈间拂过一股又股的热气。兰轩看着怀中的程锦,眸子里满是复杂,心里却升腾出一片难言的感动,她的眼里氤氲出水雾来,灿若星辰的眸子镀上了一层薄纱。她闭上眼睛,将眼里的湿意逼去,终于伸出手抱住了怀里的那个孩子。
屋子里充斥着程锦的哭声,但不难发现,相拥的两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情谊。
一门之隔,作为怂恿者的韶华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