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到时不知会有多少好男儿追求我们灼灼呢!不过,谁叫我们灼灼漂亮呢?”
小小的女童扬着脸,根本就不懂得害羞,一脸的骄傲,“那是,到时候我要穿最漂亮的嫁衣嫁给最喜欢的人。”
“好,好,好——到时候我亲自送我们灼灼上花轿。”
那年桃花灼灼,花瓣如兄长胸前沾染血水的衣襟一般颜色。欢笑声依稀在耳,阿兄却再也无法兑现他的诺言了。
半月后,白国的王宫之内,白云霆对着一向疼惜的异母妹妹,少见的用了质问的语气:“灼灼,听说,最近你和连千旭来往频繁?”
身姿曼妙的少女,清丽绝伦的面容,凌波公主半歪着头一边看向白云霆,另一边动手点燃香盘,她笑容纯稚,对于白王的话语不以为然,“是啊,连千旭做夫婿也没有什么不好——”
“灼灼,你别忘了兄长的死!”
女孩笑得纯粹,她说:“那又如何?连家的王后与连家的驸马,又有何区别?”最纯真的笑,最漫不经心态度,说的却是对白王最为残忍的话。
他们口中的兄长是误食了白云霆手上的荔枝而死的,讽刺的是白王却娶了连家的王后,娶了害他们的仇人之女。白云霆一时无声,他的面容一下子褪去血色,面对少女纯真的面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才是最没有资格说什么的人。
白云霆不说话,凌波公主更不会说什么。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就是知道无论她说什么白王都会容忍,凌波公主才敢这么肆无忌惮,那是白王欠她的。
许久,白云霆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轻语:“寡人又能怎么办?”
“他们都死了——”座椅上的白云霆的手猛地攥紧,“寡人在,王室还在;我不在了,王室算什么?”
白云霆有几位异母兄长,或是年纪轻轻病逝,或是意外身亡。白国的公主只要降生,无论幸福与否,只要不轻生,活着总是容易。而白国的公子,除了他,哪怕好控制的蠢才也活不长。有时候,白云霆也会想,连凤英的喜欢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听到这话,凌波公主也再难维持面上的笑,她一直怪着王兄,其实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一室之内,两颗心,无处话安慰。
如履薄冰的白王室,未来何在?
八宝香炉中沁出醉人的香气,袅袅白色烟雾上升然后扩散不见,似有似无的隐隐桃花木香气后是涩涩的干枯味道。沉默良久,白云霆才听见面前人说:“王兄,没有子嗣的白国王室还能留下些什么?”
白王无嗣,白王室又还能存在多久?
这是质问,也是无奈,更是痛惜!
薄薄的白色香雾模糊了凌波公主的面容,这一刻,白云霆恍然间才明白,他以为单纯的妹妹,从来都是他以为而已,天真烂漫的凌波公主,只是表象罢了。白王苦笑,原来,他许诺兄长的诺言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没有子嗣的白王室还能留下些什么?
白云霆沉默,许久,他深沉的眸子拂过眼前女子,他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的告诉她:“连家几代数百年的谋划,我们白家也等的起!”
等的起?
凌波公主漂亮的皮囊下从来不是一个蠢笨的灵魂,哪怕身处后宫,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此时此刻,难得的只有她与王兄独处的时候,有些话她不吐不快,她怕错过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起身上前一步,直面白王,连声质问:“靠什么?靠游离在王室与连家之间的公子顺一脉吗?还是早已被吓破胆的公子岩一脉?”
她说:“等下去?等到连家彻底取代白家吗?”
她声声控诉:“我们还有等的时间吗?”
她继续向前,离座椅上的白云霆半步之距,语气越发急切,“王兄你确定在连家如此防备的情况下,王室还有机会?”
她半蹲在白云霆脚边,仰头发问:“我们还有下一个几百年吗?”
她说:“连家肯给我们下一个几百年吗?”
……
白云霆一直坚守的信念,一直为之努力的动力,在凌波公主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中摇摇欲坠。可是,这些话不足以身为白王的他放弃了他奉为圭臬的持守了一辈子的信条,只要有一丝希望,身为白国的国主,他都不会放弃。
最终,白云霆只回了一句话,他说:“不然呢?”
不然呢?
香炉里的香盘耗尽,白王早已离去,凌波公主还维持着刚刚半蹲的动作,直到坚持不住,腿脚麻木,颓然倾倒。她的脑海里却一遍遍浮现出白王离开前最后的告诫:“灼灼,一个连千延,一个连千旭,寡人不知你作何筹谋,但寡人知道哪怕有一丝一豪的希望,兄长们及先祖们的牺牲与枉死都是值得!”
值得?
兄长泉下有知的话,怕是同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