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镜中陌生的人影,连千赫猛地扔掉手中的镜子,掀翻桌子,颓然倒地。那不是他,镜子里华发早生的瘦削之人,又怎么会是曾经和锦晴岚珠联璧合的意气少年?镜子坠地,连千赫回过神来,苦笑出声,那如何不是他?那就是他,他清楚的明白,自和阿晴分开,他早已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了。
一番收拾,身上的酒气散去大半,连千赫终于酒醒。此刻,理智归来,可他却宁愿不曾清醒。醉时的欢喜是真的,醒时的痛苦也是真的。
锦晴岚不会知道,第二天清晨她从此地离开时,有一人远远的沿着车队的车辙跟了她许久,那也是十数年来连千赫第一个完全清醒的日子。
他想靠她近些,再近些……
没有人想的到众人以为的至少可以维持几年的和平,却仅仅只是维持了半年有余。没有人想的到,金初阳不曾想到,秦启尊不曾想到,齐靖宇也不曾想到。若是能够预料到最终会是那么个结局,那会盟的意义何在?也正是无人猜得到结果,才有了这长达月余的喧嚣,才有了这么多风流人物齐聚商丘。
在金王到达的第二天正午,秦王一行人也到达会盟点,在秦王到达后的当日下午,梁国叶九歌一行三千人也如约而至。此时,离会盟开始的时间还不足两日,属于齐国的驻地上,还是空无一人。
对此,对着空空如也本该驻扎齐国兵马的方向,站在王帐前的常错跟身侧的金初阳叹一句:“该说一句,果然是公子靖吗?一如既往的任性妄为、无所顾及——”
“不余百人,迟迟未到,果真非同寻常!”金初阳好奇:年少轻狂般的目空一切,局势了然下的不以为意,公子靖属于哪一种呢?她想,名动天下的公子靖,总不会让人失望吧?
与此同时,离金王驻地不远处的秦王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他饶有兴致的问晴岚:“爱妃,你说齐靖宇这算什么?”
晴岚手里捧着一天青色的中药盏,她咳嗽两声,抿一口黑褐色的中药,漫不经心道:“对王上而言,重要吗?”苦涩的药汁入口,坐在椅子上的她却连眉梢都不曾触动。
秦王敲击桌面,饶有兴致的问她:“那么金仲宣呢?也不重要吗?”
眼前女子终于变了表情,口中明明早早咽下了药水,残余在口中的回味却苦的她一瞬间眼里现出水花。晴岚本不该失态的,尤其是在秦启尊面前。生病的人总是很脆弱,作为晴岚一生之愧的兰轩,最是能触及她的伤痛。况且在秦启尊早就猜到了情况下,在他面前何须隐瞒。也许,她终究还是避不开兰轩的,哪怕她想,但她的小妹妹一向执拗!只是,不知道这可以预料到得决裂她又能自欺欺人的拖多久。
须臾,晴岚轻叹一声,“重不重要的,锦国都亡了——重不重要的,错误都已铸就——”说着,晴岚将盏中的中药一饮而尽,药是苦的,人却是清醒的。她道:“在意也好,冷漠也罢;痛苦也好,悔恨也罢;逃避也好,直视也罢。金仲宣也好,我也好,最终我与她最好也不过形同陌路。殊途同归,锦国最后的血脉,不会过的太好,那样心不安;也不会过的不好,那样心难安。”
看着眼前病弱的美人,听着这番剖心之语,秦启尊一下子失却了试探的兴趣。锦国已亡,以公子靖的心性,区区亡国公主,在锦国旧土之上,能做的实在有限。
未来何在?秦国何为?
清风暖阳,帐外鸢尾花随着微微的风轻轻晃动,蓝色的鸢尾似一只翩跹的蝶,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摇曳不止。
这次会盟,又会带来哪些改变呢?秦启尊一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