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做的白子黑棋在同样温润的棋盘上你来我往。
身着月牙色衣袍的人只一白玉簪子冠发,手着白棋,手起棋落,不带半分犹豫,眼中面上都是随意,然逼的黑棋步步退让,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小太监急到生出了一头冷汗,万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面对陛下,神情自若,步步紧逼。
反看明黄色龙袍之人撑着手,也是无所谓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下不过,也不再思索,随意落子,惹得对面的人腾得将自己手中转着的白子扔回了棋篓子中,冷笑了一声。
“裴子愿,朕哪里惹着你了?往日留你都留不住,今日也想的起来朕,开口就是下棋。你要是说比箭,朕还当你只是无趣了,你一说比棋,朕便知道这是找事来了……”
他又想到什么,大笑起来“朕可是识趣地免了你们这对小夫妻入宫谢恩。将将大婚,不在温柔乡里醉着,反而要来找朕。听说你们洞房花烛可是激烈的很,朕一猜怕不是安宁公主将你打了一顿,先看你这样子,安心了,果真如此啊。”
皇帝年岁与裴祈一般,只常年征战,皮肤遭晒成了小麦色,眼尾一条向下的疤,俊郎刚毅的皮相上多了几分血气肃杀。
裴祈则与他同又不同,他的脸轮廓分明,剑眉薄唇,玉一样的脸,矜贵非凡,那双眼有感情时,就让他瞧起来清贵温润,没感情时,便也是漆黑肃杀一片,等闲人见之害怕。
想到昨日那人,裴祈不想理睬他的话,抬眸扫了一眼那个小太监,谢卓穆就知道他有正事要说,挥了挥手叫人下去。
“举国大旱,民不聊生,流民激增,新春将至,或可开粮仓,赈灾,也振民心。”
放不放粮,朝堂上下早已议论许久。
谢卓穆沉吟“解一时之急,等粮放完了又当如何?百姓先有了再断了,定会知道国家也是末路,束手无策,岂不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到时候成了势,怕更不妙。不如先这样放着,等真正没办法了,再放,至少撑得更久一些。而更久一些,机会就更多些。”
他指了指老天,也是无奈。
归根到底,是这天的错。
征和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此刻见着还是没有要停歇的势头。
“天定人算,陛下若是信臣,再过七日,祈福祈雨,必得甘露。介时,天恩加持,皇恩浩荡……”裴祈一抹淡笑,眼眸沉静,漆黑的的瞳孔说出这番话来也是毫无惧色毫无变色。
七日,谢卓穆算了算,正是除夕夜。
他又说“到那时,民间流言也只能是民间流言了。又何反心的贼子也不得盯着这点微末的借口。”
流言,自是指得是他谢卓穆弑父杀兄,招致天谴,大旱才会继续延续。
这是上天对他这个不忠不孝之人的惩罚。
百姓都说若是原太子继承大统,正正的真龙天子,或许会有转机,那才是征和国的福兆。
谢卓穆只想说都是他妈的狗屁,他这位好哥哥,敢做不敢当,做了又往他头上扣,还福兆,着实可笑。
流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群的遭人煽动的暴民,国之初,根不稳,又经过先前的内乱,遭遇不起什么风浪了。
若是废太子逃出了京,去往了西北地,镇国公府受他蛊惑,关山军反了,又以大旱为借口煽动大批大批的流民,他这个被推着上位的皇帝应该也就做到头了。
的确,废太子并没有死,只是那日裴祈为了迅速瓦解太子一党的防线,把握朝政才对外宣称他死在了侍卫的剑下。
别让他逮着人!
这样想,谢卓穆爽快地应了,说起来原先他也没不信他裴子愿。
裴祈的话又何信不得的。
次次算计,次次如愿。
明晃晃的殿里,地龙烧的暖,紫炉燃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烟。
谢卓穆调笑道“不亏是裴相,攻于心计也攻于那天机。”
裴祈摇头“不过是多看了几日的天象,多问了些懂这方面的老人、农人,用了点别人觉得麻烦的法子罢了,幸得上天仁慈。”
“天机,臣可窥不得。”
他说的轻巧,然给得出来七日这个具体的数字,背后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
否则怎没个其它人冒着杀头的风险信誓旦旦告诉他七日之后一定有雨。
聊完了正事,谢卓穆见他依旧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上下打量,虎口紧着手中杯具,心中还是不解。
就算这安宁公主重要,既是引出废太子一行的利器,又是引镇国公入京的好借口。
但也没重要到他裴祈拿自个儿的姻缘大事做筹码,毕竟将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困在京中,随意赐下一门婚事有何难。
想到那日殿中他们商量合适的人选,这人却非要求上一个恩典
“臣向陛下求娶安宁公主……”
他那日的解释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