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声音跟着冷下来,“你先回去吧。”
徐初雪巴不得赶紧离开,忙行礼告退,一时仿若逃离了阴窟魔爪。
回到云舒小院时,徐初雪身上一阵无力,高位者的麻木冷漠让她感到胆寒。
那可是三千条人命!
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见到杨舒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杨舒还当她是在武德帝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一时怒火交加,只得强忍下先安抚好怀中人。
待听完徐初雪的讲述后,才明白过来她的反常情绪是因何而起。
杨舒的眸子恢复如常,不冷不淡道:“确是武德帝一贯的作风。”
徐初雪略感失望,恍然想起杨舒本就是和她不一样的人。
“我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平静地看向对面风姿翩翩的少年。
“何出此问?”杨舒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春猎场上冒出来的刺客我认得,是你的人对不对?”
杨舒默了一瞬,缓缓点头。
“所以呢,你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有些事,我必须要做,譬如报仇,譬如站到高处。”
徐初雪站起身,绕着杨舒走了几圈,之前未理清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所以,你一早便在筹划此次的刺杀事件,你想让杨望自高处坠落,来达到复仇的目的。”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她停住闭眼思索。
脑中闪过数日之前的一幕幕,徐初雪的心里一阵发冷,“那日你去纪云楼,是不是就是为了这次的刺杀事件?”
“羽林卫的将士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几杯壶中物下肚,温柔乡里走一圈,很容易便把心里话吐出来。我想得到些消息便易如反掌。”
话音凉薄毫无波澜,像是四方棋盘上的执棋人,面对黑白子之间的厮杀毫无情感。
“难怪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去密林里面,难怪皇帝遇刺你一点也不意外……”
“皇帝认为那些人办事不力,要将所有人处死,你说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你仍是毫不意外。”
“那可是三千条人命,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算是意外?”
徐初雪痛心疾首地望着面前之人,往日里熟悉的轮廓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她满心都是惶然。
“只有你是意外。”杨舒转眸看向她,“别人于我只是浮云,风一吹就散了,毫不挂心,他们是死是活,我也根本不会在意。”
徐初雪后退一步,漠然又痛心地看着眼前人,“我早该明白的,毕竟你之前就曾为了所谓的宝藏,毫不顾惜自己属下的性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已经说开,杨舒便不想再瞒着她,“管别人的生死做什么,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足够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徐初雪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人何曾管过你的生死,你为他们这般伤心难受,自诩正义凛然,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呵。”她嘲讽一笑,心里明白再争论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她转过身,步履极缓地往外走去。
杨舒想拦住她,又觉得她迟早得看清这一切,便坐了回去,只道:“你会想明白的。”
闻言徐初雪略一停顿,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快步离开。
之后几日,武德帝仍是不时传召徐初雪进宫陪驾,或是让她在一旁研墨,或是让她陪同着在御花园里闲逛,或是让她在夜里守在床边。
徐初雪慢慢察觉出了武德帝的心思来。这位开国皇帝早年间南征北战,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也曾杀人无数。到了这会儿年岁已大,心中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生怕一不留神,他那条金贵的命便被人给夺了去。又加上刚经历了刺杀事件,差点命赴黄泉,便更加杯弓蛇影,每到夜里冷汗涔涔,根本无法安睡。
而那日徐初雪冒死救驾,给了武德帝极大的安全感,她又武功高强,武德帝早之前便看中了这一点,如今更想把她留在身边。
但这层缘故,外人却不得而知。
很快,京城流言四起,都道杨舒这位义妹护驾有功,如今竟得了陛下的青眼,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杨舒愈发坐不住,想先下手为强,免得一道圣旨下来打个措手不及。偏偏这会儿徐初雪又跟了他闹了别扭,整天见不到人影,简直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日一早,徐初雪从皇宫中回来,终于让杨舒给逮到,强拉着她进屋去。
“你放开我。”徐初雪用力挣脱出来,低头不想看杨舒的脸色。
“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想进宫去做皇妃?”
徐初雪一时格外气恼,抬头瞪着她,“若是我做皇妃,能拦下武德帝手中的屠刀,也是功德一件,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