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匪患绵延至今已近二十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铲除的!更何况父亲对江左一带并不熟悉,对前朝的势力更是不甚了解,贸然前去岂非难上加难?虽说父亲一向能力出众,才能让圣上对您青眼有加委此重任,可也要事事办妥,才能长久荣宠不衰。”
如此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陈思明的脸色缓了缓,仍是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儿听说,那前朝太子狡兔三窟,替身众多,往往一个被杀,跟着就有另一个冒出来,要想彻底铲除实非易事。女儿以为,若能有个见过前朝太子的人随着父亲一同前往江左,那缴匪之事必会十分顺利。”
“见过前朝太子的人?”陈思明不禁狐疑地打量着陈韵仪,自己这长女远在青州长大,自小被她的祖母看护在身边,哪里会有机会见过前朝太子,这谎话编得太没水平。
徐初雪迎着陈韵仪满含期翼的目光,站了出来,“昔日我曾见过前燕太子一面,如今忝列县主之位,甚是惶恐,已向上请命,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徐初雪说得甚为诚恳,若不是陈韵仪知道这所谓的“已向上请命”纯属她们两个胡编乱造的,简直要被以假乱真。
陈思明不疑有他,也因为他如今正是需如徐初雪这般亲历者的线索,当即便沉吟着开口,“若能得县主相助,自是极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嘉善县主毕竟是女儿身,他们这一行皆是男子,随同前往江左缴匪一旦有个闪失,恐会委屈了县主的尊贵之身,他也跟着担责。
陈韵仪知道她这父亲在想着什么,当即开口打消他的顾虑,“父亲,初雪来自民间,又武功极高,您不必太过担心。”
“那好,如此就辛苦县主了。”
陈韵仪和徐初雪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一个得逞般的明媚笑意。
陈思明见到虽觉心中古怪,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九皇子听说了徐初雪陪同前往江左一事,忍不住打趣杨舒,“心上人都远走了,你还能沉得住气?”
“什么心上人,她的事早已与我无关。”
没想到得来这一句,九皇子顿觉无趣,沉默半晌又起了捉弄的心思。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赌舍予堂兄日后必会追去江左。”
“笑话,殿下真当我是什么富贵闲人么,我事情多得很,没工夫理会这些。”
“殿下费一番心思将我拉入你的阵营,不是为了夺嫡大计吗?为何频频为了这些不相干的琐事来扰我?”
一顿夹枪带棒,九皇子却并不恼,冷嗤一声无所谓的笑笑,“这般嘴硬,怪不得把人家嘉善县主给气跑了。”
“殿下倒是嘴不硬,也没见得你哄来陈小姐的一颗芳心啊。”
“……”
九皇子一阵心塞。
若生在寻常人家,两人正是青葱年少时,怀揣远大的抱负,心底藏着心爱的姑娘,闲时斗个嘴开个玩笑,正是一生最肆意昂扬的年岁。
可惜两人生在皇族,骨子里带着谨慎计较,从不肯轻易泄露真心。这会诸般算计之下,成了一条船的人,两个同龄人处在一起,倒勾出些许少年心性来。
杨舒到底没与九皇子一同南下,他猜到九皇子劝他前往江左也有想立功之意,但他一副残破病躯,本就是被强拉着上了贼船,没道理事事尽心尽力。
再次走进徐初雪原来住的那个房间时,见原来的东西还好端端地置于房内,当即大发雷霆。
“我让你把她用过的东西都丢掉,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公子,奴婢知错了。”翠儿吓得瑟瑟发抖,跪地连连讨饶,“奴婢这就去。”
翠儿瑟缩着爬起来,一趟一趟将屋内的物什抱着丢去外面。丁卯望着那些价值不菲的衣裳首饰接被丢出,一时心疼得如被剜了肉,苦着脸嘴角直抽。
杨舒立在窗边,冷冷盯着那株雪白的栀子,翠儿还当他是在盯着自己做事,更加抖抖索索的,生怕自己会被责罚。
“哐啷”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方。
碎玉有声,只见地上躺着断成两截的莲花发簪,正是当初他送给徐初雪的那一支。
冷冽的眉眼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映出斑驳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