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脆弱与忧伤：“我只觉自己在这宫里日日如履薄冰，谁也不敢信。”
谁又不是呢。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她：“你放心，有陛下护着你，你不会有事的，今日这话以后也不必与旁人说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我肯与您说，是因为我能感觉到您对我没有恶意。”她说这话时神情十分单纯。
我看着她，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林间独自出没的小鹿，同样的单纯无害。
我习惯性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次日王美人被陛下打入了冷宫。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着实惊了一下，之后才恍觉，昨日在风采园看到的那个小鹿一般单纯的女人，似乎也不简单。
我去了一趟冷宫。
那里只有孙选侍和王美人。
我倒不是来找王美人兴师问罪，她做过什么恶事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也不在乎她是否真是皇后的人。
我早已和陈妃达成了一致，我们不要皇后罪行暴露身败名裂，我们只要她死。
但我刚到冷宫问王美人的状况，守宫宫人便说她已经死了。
来了就闹，闹着闹着，不知怎么推搡间就掉入了井中，井中有乱石，或许是磕了脑袋，或许是磕了后心，总之流了很多血，不一会儿就咽气了。
看来有人比我早来一步。
六月初五，玙楠出嫁。
其实之前准备的时候我还未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但亲眼看到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我还是没控制住眼泪。
她是我从她五岁起就看着长大的姑娘，十三年了，我怎么可能舍得。
玙楠见我哭了，也忍不住落泪，她跪下来拜别我，说铭记我的养育之恩。
她一路坐轿撵出了大兴宫，我就在后面一直跟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和她一起走出那道朱雀门。
而玙楠，从此以后便是永昭公主，在外人眼里，她便只有这个名字了。
夜里陛下来了玉芙宫，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轻笑道：“都哭肿了。”
我眼睛哭肿他为何要笑？
我心里来气，面上却不显，只开口道：“陛下，妾好歹刚嫁了女儿，心里正难过着呢！”
“难过什么，玙楠是公主，你若想见她，召她进宫便是。”他语气倒很温柔，像是在安慰我。
“陛下说的是。”我垂首道。
他将我的脸抬起来，让我能够看着他，然后轻声问我：“你身子可好些了？”
我立刻领会他的意思。
自我生了小九之后，陛下每次来玉芙宫都只是单纯的与我同榻而眠，未曾行过房事，如今这么问，看来是想……
“妾……好些了。”我如实道。
之后，他便搂着我去了榻上。
红烛熄灭，一夜旖旎。
陛下的万寿节，我第三次见到了柳月湖，她为陛下献舞，可谓一舞动倾城。
那一日的她，在长长的水袖中随着乐声起舞，水袖遮住她的容颜，随着鼓声响起，水袖舞动，那张如仙人般的脸庞若隐若现。
她踏着碎步旋转，水袖随着她的身姿在空中形成漂亮的花瓣，如仙如幻，迷醉众人。
乐声停止时，她露出整张面容，对着陛下嫣然一笑。
我少时读书，曾见过这样一句话，是词人描写帝王的宠妃，形容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句话，同样适用柳月湖。
一舞毕，陛下亲自去执起她的手，让她落座于自己身侧，那个位置，可谓是与皇后平起平坐。
皇后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后宫众人的脸色也都不好，不必猜也知道，她们大抵在心里骂柳月湖是狐媚货色，嫉妒她独得专宠。
恐怕这后宫中也再没有第二个人像我一般宽心，不在意她的恩宠了。
兰美人渐渐研究起皮影戏。
在太后寿辰时，别人不是送有新意的东西，就是送贵重的物件，只有她，自己排了一场皮影戏给太后看。
但也因新颖独趣，兰美人受到了太后和陛下的夸赞。
她立刻有了信心，还自己成立了一个皮影社，想邀我参与，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便婉拒了。
她又去找周才人，周才人身子不好，也婉拒了她。
她不放弃，又去找了杨选侍，杨选侍性格怯懦，被她半拉半哄得入了社。
两人排戏的事被陛下知晓了，陛下特地召见兰美人，让她带上柳月湖一起。
兰美人一开始还很惊讶，她没想到天仙一般的柳婕妤竟然也喜欢皮影戏，便将自己多年创作的话本拿出来与之分享，结果两人一拍即合，竟然建立了如伯牙子期般高山流水的知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