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可是照顾陛下太累了?”
我摇头:“你别看我日日去承乾殿,其实也待不了多久,那里有赵德妃、白美人、钟才人等人轮流照看,累不着我。”
“那你为何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兰婕妤不解。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人是该活得糊涂一些,还是该活得清醒一些。若你心中有很多个疑惑解不开,而真相或许就在眼前,只需你伸手一摸即可,但真相又或许并不是你能够接受的。你该怎么办?”
兰婕妤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说道:“很多人都说,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但其实咱们这些人,都是在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没谁算是真正清醒的。因此我私以为,人该是难得清醒的。这世间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不能公之于众,但总要有人知道,因为它值得被人知道,哪怕只有一个人知道,都算这真相还有意义。”
她指了指自己:“你看我,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打听消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寻求真相之路。”
真相的意义……
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
武德二十八年,腊月十二。
恒儿要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回长安。
陛下传我过去侍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
“老六回来,你也就不会这般累了。”陛下握着我的手说。
“妾不累。”我道。
“老九这些日子在朝堂上替孤监国,做得不错,看来这小子不是不会,只是不愿做。”陛下缓缓说着。
我笑了笑:“陛下高看他了,说没有他几位皇兄帮衬与大臣们辅佐,他也做不来什么。”
“阿秀,你为孤养了一个好儿子,生了一个好儿子。”陛下顿了顿,浑浊的双眼望向头顶的金黄帷幔,眼底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孤如今想来,很是后悔……”
“陛下后悔什么?”我看不懂他的神情。
“孤后悔……”他看向我,良久地沉默之后,突然说,“孤昨晚,梦到阿皎了。”
我怔了一下,听他又说:“她有许久,不曾入孤的梦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她便再也不来见孤了……孤之前还怨她狠心,不肯入梦,孤爱她,胜过爱自己,她如何能弃孤而去。”陛下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思念之中。
“孤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小,与阿皎长得一点也不像,看起来笨笨的,还很怕孤。”他突然又转回来说我,病中之人似乎总这般思绪混乱。
“阿秀,这些年,委屈你了。”他叹道。
我不知他今日情绪为何如此反常,沉默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开口,才把汤药拿过来。
“陛下,先喝药吧。”
我在陛下的药里下了迷药。
虽然心里纠结了很久,但我还是做了。
我在赌,赌往日的信件陛下并没有销毁,而是放在了承乾殿的某一处,我需要时间找到它们。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陛下喝下后,我支走吴善,再假意在陛下身侧侍奉,然后让福喜替我看着人。
我走进陛下很少让他人踏足的内殿的一个角落,对着那一排的格子摸来摸去,终于在一处,摸到一个手心大的暗格机关,按下后,一个盒子弹了出来。
里面全是陛下收过的信件。
他真的没有将这些信件处理掉。
我来不及多想,拿起一个来快速浏览。
第一封:“秦王成功阻拦中州兵马,已返京,是否护送?”
这是不久之前的事。
第二封:“魏王带兵返京,欲反。”
看来陛下一直在派人监视着魏王。
直到我看到第三封:“北境失守,阮将军被擒,魏王买通回京士兵诬陷赵王谋反,现已到达长安。”
魏王买通回京士兵诬陷赵王谋反。
我睁大了双眼。
诬陷。谋反。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我只觉身上突然一阵冷。
来不及多想,我继续往下看:
“临川郡守养女柳氏月湖,貌若天仙,背影神似柔嘉贵妃。”
怪不得陛下突然要下江南,原来是得到了密信。
“沈、尹两族联手,于沈府共谋密事。”
之后好几条,都是在说政事。
我快速看过,直到翻来一条与我有关的内容。
“沈皇后设计害明昭仪提前发动,命悬一线,人证物证俱在,是否呈上?”
人证、物证、俱在。
当年之事,陛下的人早有人证物证?
我一个踉跄,用力扶住旁边的架子,才没有摔倒。
陛下派人监视了沈瀛?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