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口中的程夫人是哪里人士？”
他们看了看我，犹豫一瞬，回我：“听说好像是从长安来了。”
“那两位可知她的名字？”
“这……”他二人对视一眼，皆摇头，“不知道。”
其中一个补充道：“不过听说她在冀州有房亲戚，怎么，夫人认识程夫人？”
“哦，想来或许是我想错了。只是听您二位说这位夫人常年经商，那她的夫君呢？”我试探道。
“自然同她一处，做她的掌柜，程夫人不止经商有道，驭夫也有道！”说完他二人都笑了。
我笑道：“这位程夫人倒是一位妙人。”
冀州之亲。
那不就是敏阳郡主的姑姐、程茵茵的姑母家？
看来没错了，他们口中的程夫人，很大可能便是程茵茵。
她真的成功了。
“母亲，您在想什么？”辰儿问我。
我摇头，感慨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人果真是有不同的活法的。”
辰儿笑道：“那自然，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得自己选。”
自己选……
“可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我道。
辰儿摇摇头：“身不由己，己不由心，我倒是觉得，还是要自己肯去想，肯去做，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那若是一开始便无路可走呢？”我问辰儿。
辰儿的双眼异常明亮：“那就闯出一条路来！”
我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夜里，我躺在客栈的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程茵茵的面容又在我眼前呈现。
当年她舍了程家大小姐的身份，离开长安去外地经商，信誓旦旦将来要做长安首富。她以女子的身份奔波这么多年，如今竟真的大有成就。
她真应了辰儿所言，路可以自己选，自己闯。
我又想到了自己。
陛下的身子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恒儿也快要登基了，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亲眼看着玙楠出嫁，看着恒儿成亲，看着他们都有儿有女。
我又亲眼看着多少人死去，端肃献皇后、慕清辞、秋雪、周才人、阮贵妃……
这辈子就像是大梦一场，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其实我的记性一向不好，如今纵观过往，才突地发觉，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并非宫变，也不是生子，更不是嫁入太子府那日。
而是当年明月之下，听着慕清辞高谈阔论的那个夜晚。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那一夜如此记忆深刻。
或许是那一夜太过寂静，月光太过耀眼，慕清辞的侧脸在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曾经，我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踏入宫门，一步步走到陛下面前，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宝林升到德妃。盛极一时，最终也香消玉殒。
她的一生太过短暂，却那么美，那么耀眼，那么让人铭心刻骨。
年少时我也曾痴望过，自己能美丽动人，得夫君欢喜。后来进了宫，我也曾设想过，若自己能得陛下欢心，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如今才恍然大悟，恐怕，也与慕清辞一样。
妻或是妾，爱或是宠，冷落或是利用，最终也不过都是虚妄。
慕清辞曾问过我，信不信陛下会爱她一生。
我是信的，只是这爱，有多少呢？又有何用呢？
今日站在桥上，辰儿问我想要什么时，我也在问自己。
我年少时，父亲要我恪守礼德，我来长安时，母亲要我谨言慎行，我出嫁时，沉心姑姑要我藏锋于拙。
从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也从没有人对我说过我可以做什么。
沈瀛想要当皇后，要这世间最尊贵的地位。贵妃想要查凶手，为她心中最好的姐妹报仇。慕清辞想要陛下终其一生的爱，死生不负。周才人想要洗清冤屈，得到一点善待。
她们都有想要的，那我想要什么呢？
来长安之前，我想要嫁一个武将，安稳度过一生，来长安之后，我想要回姐姐的孩子，平安在宫里活着。遇到慕清辞后，我想让她当上宠妃，我能得她庇护。有了辰儿之后，我又想为自己和秋雪报仇，杀了皇后。宫变之后，我为求自保开始帮恒儿夺位。
纵观我这一生，几乎都在因眼前之事权衡，顺势而为。
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我的确算是幸运，可我如今走到这一步，心里却越来越茫然。
做太后便是我想要的吗？死后与陛下同穴长眠便是我想要的吗？用自己余下的年月再看一场新帝的妃嫔重复自己曾经的经历便是我想要的吗？
不。
在我烧掉那道册封我为皇太后的圣旨时，我便知晓，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当时